眼前仿佛又出现记忆深处那张癫狂的脸,他压抑浑身的烦躁。
步怀安还在继续说:“害死你娘、你祖父母还不够,你也想让她死?”
步怀安在提醒他的“煞星”身份。
“我不会让她死。”步怀安厌恶他,他从来知道,不顺耳的话也听过不少,但这一回,步择清第一次回嘴,“父亲既提醒我是煞星,我自应当做些煞星该做的事。”
步怀安抬起眼睫,这样的表情,令他法令纹看起来有些深,显出凶相。
“父亲放心,既平白担了这一场煞星命,我必会让妖魔鬼怪俯首,魑魅魍魉现形。”
他有种预感,此沽宁一行,不光能找出为他种下双世蛊之人,伪造他为煞星的幕后者与路明知身上秘密也将浮现。
乌星河至今未归,送去的信也从未被拆过,步择清给他留了字条,又遣散苑中的真哑仆,明面上只带了无亲和无友,暗地还缀着一个无君,除去擅长盯梢,他反追踪的本事也很厉害,能很快察觉背后的“尾巴”。
“公子,无敌说他也想去。”无友禀报。
步择清手下护卫五人,皆为“无”字辈,原应按“天地君亲师”依次排列,但步择清说他有乌星河为师父,“无师”遂改作“无友”。
“无地”多年习武,是江湖榜上无名的隐藏高手,功夫与步择清不相上下,稍逊于乌星河,为人有点……热血,一日热血上头,就自己改名叫了“无敌”。
此去沽宁是轻装简行,无须过多准备,行期定的很近,就在三日后。
原本已安排好:无天留下,留意京中动向;君亲友三人一暗二明随行,压根没通知常年在深山老林练武的无敌。但无友是个感性的体面人,特意去告了个辞,然后……就成了现在这样。
“他去什么?不准去!”
君亲友三个已然不够聪明,再带一个更不聪明的,成何体统!
步择清虽这样说,却耐不住无敌连磨好几日,最终松口:“那让他也在暗处跟着,协助无君。”
步择清说完,觉得不够,还特别强调:“叮嘱他,机灵着点,别坏无君的事。”
“是!”无友兴高采烈跑远。
继上回步择清在茶楼露面,生生把西京第一美男子容轩年比下神坛,他就很不幸地成为了“西京新神”。
这个不幸,既是容轩年的不幸,也是步择清的不幸,更是万千西京少女的不幸。
“你要干嘛?”路明知警惕拉住身侧的狗煞星。
马在城外,步府别苑距城门有一段路,步择清不爱坐车,四人步行。
一路上太多目光射来,他肉眼可见的烦躁。
“我去跟她们说,眼珠子不想要可以抠出来踩烂,别往我身上黏。”步择清说得很认真,不像在开玩笑。
路明知:“。”
“看你是因为你好看,好事,”她从包袱里翻翻找找,摸出还魂第一日随手买下的面具,递到他面前,好言哄道,“您若不喜欢,可以遮一遮您那张伟大的脸。”
步择清目光落在那面具上,凝视少顷,薄薄眼皮又很快掀开,定定看着路明知,又像在透过她找寻什么。
“你戴。”他说。
“她们看的又不是我。”路明知莫名。
“我看的是你。”步择清道,“我想看你戴。”
他的目光仿佛带着温度,直往她面上烤,路明知戴上面具回避,隔绝这热源。
步择清微弯下腰,凑近又盯她好一会儿,蓦地就笑起来。
他轻轻也长长的“啊”了声,一副了然神色:“我知道了,是你。”
“当然是我,戴个面具而已,我还能变无友啊?”
步择清不知抽哪门子疯,心情突然就好了,他面向她,倒着走在前头,高深莫测的食指朝她轻摇:“你不懂,但你就算求我,我也不会告诉你的……”
出城后,他们需沿官道一路骑马至长江,再乘船抵达沽宁。
“我不介意带带你。”步择清高冷地发出邀请。
路明知看他一眼,旋身就翻上了最高的那匹马。
步择清:“。”
无亲无友抓紧时机,在后头比划,意思是:“公子,我们是真不会骑,要不您带带我们?”
路明知跟步择清商量:“正巧,咱们可以一人带一个。”
“你带?”步择清挑着眼看她,“不行。”
“那……你想一人带两个,独领风骚?”
步择清还是摇头:“更不行,有损我的形象。”
最终他冷眼斜扫二人:“自己去后面想办法,看有没有人愿意带你们。”
说完一夹马腹,就潇洒走了。
马蹄扬尘,不多时仅剩一尾烟。
“主人,真的不派人跟着么?”西京最靠近城门的茶楼二层,黑衣属下询问。
“他们会去沽宁,那儿已有人候着。”
见主人自有安排,属下不敢再置喙,继续默立一旁装石头人。原以为主人不会再开口,良久,他却又听到一声低喃。
“我杀死我的爱人,她也得杀死她的,如此,这笔账才算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