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锐的警报声划破漆黑的夜色,一道娇小的身影敏捷地避开射来的激光子弹。
“艾伦,站住!”成年雄虫怒气冲冲的暴喝没让雌虫幼崽的脚步慢下一星半点,那道小身影肩胛处陡然展开一对柔嫩的翅膀腾空滑行出一段距离。
不能停下。
长时间的奔跑和保持警惕让艾伦的肺脏抑制不住的痛,金属的锈味从他的咽喉往外溢出染上舌尖。
停下来就要被卖掉了。
快一点,再快一点。
成年虫翅膀扇动的风使艾伦心脏一紧,还未完全发育好的翅骨刀自翅膜的间隙弹出,强逼来擒他的雄虫动作一滞。
“没有责任感的贱/种!”生父的呵斥甚至没办法让艾伦感到一丝波澜,趁着骨刀逼停对方的短短几秒他猛地一蹬地面,骨翅张开到极致。
夜风吹开他漆黑的鳞翅,将他的身形彻底遮蔽。高空的冷风灌进他的喉咙,细嫩的皮肤被烈风刮开,殷红的血珠从他唇角溢出。
艾伦很快脱力,坠入一片肮脏的湖水。寒意丝丝缕缕钻入他的骨头,湖面上追捕者愤怒的叱骂越来越轻越来越远,直到他再听不见翅膀振动的声音与杂乱的脚步声。
他猛地钻出湖面,呛入口鼻的湖水让他的呼吸都染上痛意。对自由的强烈欲渴望让他在绝境下爆发出恐怖的意志力,迫使他保持清醒,也迫使他坚持。
剧痛让他的指尖都开始遏制不住地发颤,而他死死扣住湖边的石块,努力地蹬水往岸上爬。幼崽粉润的指甲被坚硬的石头劈开,血染在湖边,新添的痛楚让他几乎松开手,而他努力手脚并用地攀上潮湿的岸边,石上的血液沾湿他的衣衫。
他翻身躺在那块染血的石子地面上,指甲飞速愈合,胸膛微弱地起伏着。夜空中的繁星映入他的眼帘,他微微偏过脸,呼吸声逐渐平稳。
艾伦,全名艾伦?弗朗斯,是住在中央区边缘的弗朗斯伯爵与已逝的第一任雌君所生的幼崽。他五岁时,前任伯爵雌君克里斯汀去世 ,他父亲不久就扶了宠侍上位——至于是因为宠侍得他心意还是因为那位宠侍生下了弗朗斯伯爵唯一的雄子,谁知道呢。
与此同时,前任雌君所生的艾伦被弗朗斯伯爵厌弃,这次伯爵将他召回家族地也只是因为中央区一位深受虫帝爱重的公爵喜好美貌的雌虫幼崽,伯爵打算用他来换取可能的家族复兴。在得知消息的当晚,艾伦打晕伯爵派来看守他的雌虫守卫,从阁楼的窗户里钻出后展翅飞往远方。
但打碎窗户玻璃的声音引来了其他雌虫仆役,他们拉响了警报,于是静谧的伯爵府一瞬之间便被警报声惊醒。
再之后便是现在。
艾伦的头脑前所未有地清醒。
只要他还在这颗星球,危机就还没过去。
他要去找他母亲给他留下的那条后路了。艾伦想,在脑海中构建出这颗星球的立体地图。
打从他能够站稳开始,克里斯汀就在教他怎么使用武器,怎么在紧急情况下处理信息。他敢打包票同龄的雌虫里没有谁能比他更清楚这些。
克里斯汀曾经是这颗星球的另一位主虫,是雌虫里少见的有着女性外貌的个体。
这个世界的雌虫和亚雌在幼年时呈无性别幼儿体征,大多在六岁后才会开始展现出拟态外表的性别,相对来说以从军为主要发展路径的雌虫会更多的表现为男性外表的个体,而以文艺、精神娱乐产业为主要发展路径的亚雌则更多的表现为女性外表的个体。
在艾伦还很小的时候她抱着艾伦走过整颗星球。每一寸土地都烙印在艾伦的记忆里。
可在他五岁时,突然某一天之后,他再也没见过克里斯汀了。伯爵说她死了。
但艾伦只要回想克里斯汀的死因就会头痛欲裂,所以即使三年过去了他也仍然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之后再找吧。他想,切断乱飞的思绪,沉心去想,他母亲留给他的退路到底在哪呢。
他和母亲在一起的时间其实并不很长,更多时候母亲是在处理军团的事务……
年幼雌虫的脑中突然闪过一句“要保证所有主星都有一条不在官方系统的跃迁航道,这些航道会是那些雌虫最后的保障。”
那声音很轻很低,但清楚而有力。
他知道了!
他很快划掉自己构想的虚拟地图里已知的官方跃迁点,包括几处民用的星港,起身向着记忆里某段时间母亲经常去巡查的方向狂奔。
风呼啸过他的耳畔,发丝拂过他的脸颊,他的眼睛很亮,像天上指引方向的星辰般熠熠生辉。
那个星港建成没几年,规模并不大,建造时有意仿成了废弃仓库的样式,但微缩到只能藏下一架全自动的傻瓜式星舰——那星舰的体量也很小,最多只能容纳十只发育不良,身高低于一米八的成年雌虫。
艾伦跑到那里时陡然松懈下来,整只虫几乎是跌跌撞撞地扑进那艘星舰的,全身都只剩下陡然高强度运动带来的酸软。
他双膝一软跪倒在星舰舱室内,急脸色苍白,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中颊上一瞬间涌上病态的嫣红,红得几乎要撕开脸颊细嫩的皮肤滴下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