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玠一直凑得很近去看,以至于看到镜子时,突然看到里面映着的自己的脸,不由得愣了一瞬。
他紧紧盯着口中镜,方才凑近的一瞬间,镜中有一张和他极其相像,却明显苍老很多的脸一闪而过。
但仅仅是那一瞬间,他凝神再去看时,依旧是自己算不上很好的苍白脸色。
而且,这一幅壁画,并没有玻璃保护。
四周没有任何不能触摸或拍照的指示牌,姜玠犹豫片刻,打开手机的拍照功能对准了壁画的中心。
***
皮筏艇售票处排队的人其实寥寥无几。思源离了好远就看见那个熟悉的黑色冲锋衣,于是扯着嗓子叫了起来。
姜玠站在队伍的末端正准备买票,此时看到熟人,掏兜的动作顿了顿,随即冲着售票员改口道,“不好意思,两张吧。”
有负责的工作人员给两人分发救生衣,按部就班讲了些注意事项。
两人便握着塑料船桨往河中心划去。
河面上很安静,毕竟还是工作日,只是隔着很远能看见有一两艘皮筏艇飘荡着,也不算是很孤单。
思源似乎平时没怎么锻练过,划了没一会就累得撑不住,把船桨撇在了一边。姜玠的脸色却好了不少,他也停了动作,任凭船随着水波轻微荡漾着,又把手伸进河水里搅着,神色是异常的放松。
倒是给思源看乐了,她捂着嘴笑道:“哥,你多大了啊,怎么还跟孩子似的玩水。”
姜玠微微后仰,看着思源,长长吸了一口气后,轻飘飘问了句驴头不对马嘴的话:“你把它带来这里,想过对别人有什么影响吗?”
他没有明说“它”指的是什么,可思源立刻就懂了,因为她的脸色肉眼可见的不好看了起来。她张了张嘴,明显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于是两人之间的氛围登时就有些微妙的尴尬了。
这样低的气压持续了许久。皮筏艇微微荡着,姜玠的背包不知装了什么东西,随着摇晃发出轻微的声响。
思源实在窘迫得很,勉强试图解释:“哥,我不是故意……”
“我知道。”
“知道?”
姜玠点头,见她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的模样,收回了目光,听不出情绪道:“快要下雨了,回去吧。”
秋雨落得急促,两人刚冲到吉祥如意的门口,豆大的雨滴就砸下来了。
老马撑着伞上前去迎,思源上气不接下气地喘,发现那个叫做风辛金的少年开的小摊子,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收起来了。
还好没碰上他,谁想再听一遍“印堂发黑”的胡话呢。
姜玠看了眼腕表。那对夫妻的房门依旧紧闭着。
还是在休息?奇怪,不是说来过纪念日吗,怎么不出门。
民宿包早晚,只是午饭在店里吃是要另收费的,一顿饭三十块,也算不贵。因为有赚头,老马一直都是几点有需求,几点就能有热腾腾的饭菜的。
现在虽过了饭点,但思源淋了雨,又被迫跑了好一会,说是饿了。老马便洗手开始炒菜。
思源和姜玠单独相处还是觉得有些不自在,找了个由头自告奋勇去厨房帮忙去了。
姜玠察觉到了,也没吭声,只是将昨天没喝完的酒又搬了出来,坐在凳子上等着。
小炒出锅快得很,思源给姜玠拿了碗筷,略带讨好的笑:“哥,咱们开饭。”
姜玠看着还在忙活的老马,压低了声音道:“你回自己房间吃,一切照旧。”
照旧?
思源顿住,但很快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逃一样地拿了自己的饭跑回了房间。
随后把门反锁,拉窗帘,一气呵成。
老马忙完出来,就看见姜玠摇晃着啤酒瓶,笑着冲他招呼:“来啊马叔,今晚继续。”
***
刚开始划船的时候,思源管姜玠要了联系方式的,那时候的气氛还没有僵掉。
她把白日里划船的开销算了算,点转账发给了姜玠。
行李箱里有平板,她扒拉出来放了个相声,边听边往嘴里扒饭,只是心里乱糟糟的,尝不出味道,也听不进去。
她又拿出手机,点开姜玠的头像。
纯黑的照片。
再点开朋友圈,背景依旧是纯黑,连微信的名字都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字母J,更别说朋友圈个性签名了,什么都没有。
平板里还在传来一唱一和的声音,观众的笑声此起彼伏。院内老马醉酒的嚷嚷声也断断续续传来,思源的手机上弹出显示对方已退款的提醒。
她咬着筷子,在输入框里打字,“收了吧,哥。”
那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很快消息就发了回来,“不用。锁好门窗,无论听到什么,不要睁眼,不要发出声响。”
思源这下更是吃不下饭了,闷头往床上一倒。
手机又是叮咚一声响。
“天亮前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我,或者白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