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拿到了她的“快递”,心情看上去好了很多,又或许是因为下车时他顺手帮忙,思源不觉和姜玠热络起来,顶着瓶底一样厚的眼镜招呼道:“哥,快来吃饭,厨房里有碗筷。”
老马也踢了踢脚旁的一件啤酒,喊道:“欢迎新朋友的老传统了,咱俩得喝一个!”
姜玠笑着回应,“出个门,回来再吃不晚。”
老马口中那位阿榆的家也是个二层木质主体的小楼,垂花门上落着把样式考究的铜锁,檐柱枋额间也干干净净的没有悬挂任何招牌,看着像是个普通人家。
姜玠稍稍凑近了些,饱经风霜的老旧大门散发着一种陈旧的木材和灰尘混合的复杂味道,细闻又觉其中还掺杂了一丝莫名的幽幽香气。
他试着敲了敲门,结果是意料之中的无人应声。
苍玉镇就坐落在洛水边,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不过十来分钟就已经能瞧见已经渐渐亮起灯火的河畔。他看了一眼腕表,脑海中回忆着之前在网上看到的旅游攻略,沿着河道慢慢前行。
有几个穿着橘黄色背心的工作人员在清点皮筏艇,姜玠路过时听到其中一人正抱怨着,“每次前一天检查几遍,早上再来看时总会有那么一条没被绑住,该不会是绳索老化了,单位什么时候才能更新装备啊?还是说什么人大晚上的不睡觉来划船……”
他走得越来越远,那声音轻飘飘的就再听不见了。
入秋后日头渐短,天黑得很快。姜玠回来的时候,老马已经将院子里的灯都打开,边热火朝天地往烤的第二批串上撒烧烤料。
思源早就吃完,屋内一片漆黑,不知是不是出去玩了。
姜玠扫了眼水池,也没客气,给两人各开了瓶啤酒。
“那对夫妻不吃吗?”
他依稀记得丈夫叫张富,妻子叫做刘芳岚的。他俩的屋子也漆黑一片,也出门了?
老马的烤串出锅,往桌上送,“你咋知道人家没吃?”
姜玠往水池的方向扬了扬头,将手边一瓶啤酒递了过去。
确实,那里面只有一套思源刚才用过的餐具。
老马接过酒,笑着摇头道:“你眼挺尖。那对夫妻啊,也不知道什么习惯,进了门就没出来过,我刚才去敲门也没人搭理我,难道是旅途太累睡着了?”
“或许吧。”
姜玠也没再追问,拿了筷子坐下吃饭。
啤酒一下肚,话匣子就打开了。
老马的酒量着实是浅,还没两瓶就已经口齿不清,扯着姜玠的衣袖,情真意切地说起来现如今生活也是好起来了,只是天灾这样的事,到底还是抵挡不住的。
姜玠面色依旧,淡淡问了一句:“什么天灾?”
老马大着舌头:“两个月前,九寨沟不是发生大地震了?那天余震都传到苍郁了,地底下轰隆隆的响过,跟开火车一样,真是太吓人。那里的同胞也真是受苦了。”
“确实。”姜玠点头应声,刚想出声安慰两句,老马那头又换了话题。
“说到底咱们苍郁还是好地方。洛书,听说过没?那可是帮助大禹治水的洛书,出在咱这么地方,可不就是因为是个风水宝地?”
姜玠点着头,将又试图开一瓶新的啤酒的老马拦了下来,劝说着扶他去休息,耳边依旧传来不住的念叨声。
“……要不然怎么能吸引外乡人来。你听我给你说,镇口那家早餐店,去年还来了个西北汉子打工呢,说是慕名……”
姜玠将他安置在床上,半开玩笑道:“马叔,这个镇子上的大小事都能知道啊。那人呢,你还能各个都认识吗?”
老马下一秒就快睡着的样子,还不忘记吹牛:“可不咋滴,老马人脉很广的!你要打听谁啊?”
姜玠给他盖上被子,轻描淡写道:“有没有姓天的?”
老马闭着眼睛:“田?有啊,老田!不刚给你说,就在镇口卖早餐呢,咋了你想喝胡辣汤啊,明天叔给你做嗷!”
姜玠也没打算能问出来什么,应付了两句,帮老马关了灯和房门。
他收拾了残局,回了自己屋,挑开窗帘往外看。
四下已经安静下来了,院子里留了一盏橘黄色的灯,不时有嗡鸣着的虫子被亮光吸引,撞在灯罩上,发出轻微的噼啪声响。
床单被罩上有淡淡的消毒水味,姜玠躺上床时,突然听到一声叹息。
幻听?
不是。因为又有几声紧接着传来——
“好黑啊,害怕。”
“好饿啊。”
“好……香啊。”
姜玠手心立刻沁出了薄薄一层冷汗。
这个声音,好近。
就好像……趴在他的脸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