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如今痛哭、哀嚎屡见不鲜的日子里,人心也被迫锤炼得冷硬。
麻木冷漠的表情爬上了每张苟活度日的脸孔,就好像死神的镰刀,时刻会逼近他们脆弱的脖颈,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连路过的风都带着肃杀的血腥气。
天色却一扫连日的阴霾,吹散了翻卷的黑云,收敛起丑陋的标识。它倔强地撕扯开积云,让阳光照射进来,那么势不可挡、果毅决绝。
可偏偏是这样的温暖,压抑得他喘不过气来。
黑袍男人从狼藉的旧货铺台阶上,捡起那根带血的魔杖。莹润细腻的贝母手柄处,那一圈圈扭转的纹理上的鲜红,诡异而妖冶。
西弗勒斯还记得那堂黑魔法防御课上,她挥散那只不愿离去的刺猬守护神时,侧过身跟好友讨论着材质和硬度,到底会不会影响施守护神咒。
他记下了那句不可弯曲,就像它从一而终的主人的脊骨,从未弯折,从不退缩。
由于这根精细异常的魔杖的特性,它无法易主,永远效忠它选择的巫师,哪怕她再不能拿起它。
西弗勒斯摩挲着莹润的手柄,感受着那上面逐渐冷却的温度,他不知道该去哪儿,像是一切念头都被从脑子里抽空了。
他没有资格跟她体面的道别。
他只是个食死徒。
研究出那个魔咒,杀死她的罪人。
胸口里除了每分每秒都在加剧的痛苦,还有熟悉的憎恶,不只是对詹姆·波特又一次夺走了她的痛恨,更是对自己的厌恶。
他该让她知道的,为什么还要为了那一点点的、让她不至于厌恶他的可能,而隐瞒下来。
或者至少该让她看一次施咒,以她对魔咒的天分,怎么可能会不清楚应对方法。
“我始终坚信,我们不会是敌人。”那双如琥珀酒般甘醇甜蜜的眼眸,对待他时总有那么多的耐心宽和。“即使当下所走的道路不同,那也只是选择问题——我们永远都会是朋友。”
朋友吗?
是的,他们只能是朋友了。
他总以为还有时间,等他长成足够强大的巫师,他就可以拥有一切,权力、金钱、体面······还有,她的爱。
他总以为她不会被那些拙劣可笑的戏码打动,她会在原地等他。
可手里这张请柬打破了一切,他想把它揉皱、撕碎、毁灭,但对上那双眼睛,他说不出来拒绝的话。
包括她那句请求,让他产生侥幸的请求,至少预言之子不会是她的孩子。
不管是出于哪种考量,他都支持她的决定。
她不会困囿于家庭,有随时抽身离开的机会。又或者,波特并没有真正占据她的心,在这场婚姻里,她是自由的。
他知道那双枫糖浆似的浓稠甜软的眼眸在找什么,他答应了会来观礼,却没能在她面前露出本来面目。
他只能用这种方式出现,喝下一个刚死没多久的男人的头发熬制的复方汤剂,出席她的婚礼。
波特还真是大手笔,仪式场地被布置成了扭转的贝壳,就像她的魔杖柄,圣洁典雅又从容温润。
顺滑蜿蜒的阶梯两侧遍布着悬垂的依兰,甜美馥郁的香气,远胜过那些珍藏红酒的芳醇。
古老家族的金库大概被他掏空了吧,不管是满目的鹅黄,还是新娘身上璀璨夺目的婚纱。
西弗勒斯一直以为温暖靓丽的黄和她最相称,晨曦、骄阳、余晖,一切能散发光亮,却不至于灼伤人的温暖。
直到看见这条纯白嫁纱,他才转变了刻板的印象,她的生命里不止有那一种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