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还顾忌着秦御史,如今无甚可怕,诋毁起来十分的顺心应手。
“王兄说得不错,我在亲戚的赏花宴见过她一面,她那眼睛如花生米一般大小,嘴又大又凸,当天晚上就做了噩梦。”
“是啊,我险些羊入虎口。”王泊川连忙补充。
“秦御史而立之年也是风度翩翩,他的女儿能长成这样?”
这质疑倒也没错,秦甫之丧妻后,不少人想给他当填房。
陆迢的姑姑就是一个。不知中了什么邪,上赶着要给两个孩子当后娘。
他姑姑长得可不差,还比这秦甫之小上十岁,却被这老匹夫一口回绝。
你还有什么可挑的?
要钱没钱,不通人情,也只有这张脸过得去,平白耽误他姑姑这么久。唯有人品还算说得过去,从未将这件事对外传出,也算是保全了他姑姑的名声。
一生就只有一个妻子,在他看来就是为了名声在做戏,他从来不信男女之爱。
“谁知道呢,听说今早禁军指挥使见了她的脸直接叫人转过身去,戴上帷帽后才肯跟她说话。”
在座又是一阵不怀好意的笑声,陆迢听着有些腻烦。他不喜欢秦甫之,更无心听他那个女儿的长相。
杯中酒一饮而尽,陆迢起身向众人告辞:“我酒量不佳,不扰各位的雅兴了。”
“无事,依陆世子的能力只怕不久就能调任京城,咱们改日再聚。”
陆迢听罢又笑饮一杯:“承兄台吉言。”在赵望的搀扶下悠悠离席。
走出厢房,陆迢拂开赵望,不再是微醺的姿态,淡声问道:“人来了?”
“是,刚见着李三公子的马车驶过来,眼下快到了。”
陆迢“嗯”了一声,阔步下楼。
*
广聚楼外,秦霁刚出来,便看见李家的马车。瞬息之间,她想好了木匣的下一个主人。
带着一点点愧疚,秦霁将今日自己新戴的香囊放进木匣中。秦霄刚走,这些人若是只围着她转,难免不会发现什么。她要多做一些事情,把他们的注意移开。
李去疾刚下马车,便有一道浅蓝的身影由远至近,绊倒在他脚边。她跑得极快,连一旁的仆人都没反应过来未能将她拦下。
“三哥哥。”
秦极半撑起身子,摘下帷帽,薄薄一层的白色斗篷散开掉在一边,里头穿的是水蓝色襦裙。窈窕身姿一览无余。
卷翘长睫下一双天真纯粹的杏眼,里面藏着盈盈水波,瓷白的脸不知是跑的还是被这样的天给冻的,透出淡淡粉红。
好像从古画里出来的一般,便是那副鼎鼎有名的洛神图,上头的洛神也未能有她这般生动可怜。
李去疾被这美色晃了眼,失神片刻,旋即将她扶起。芊芊素手滑过他的掌心,冰凉的温度让他找回理智。
这个人自己不认识,他握拳掩在嘴边虚咳了一声,问道:“姑娘是?”
秦霁眼里的泪水再挡不住,簌簌落下,声音娇柔又委屈。
“三哥哥救我。”
她说着便要下跪。
李去疾又扶住她的肩,触到她单薄的肩脊正微微发抖,秦霁顺势扑进他怀里,将脸埋在他胸前轻声嘤泣。
他愣怔一瞬后回过神来,立时有些不悦,大庭广众之下,被这样一个认都不认识的女子搂抱哭泣一通,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什么负心汉浪荡子。
李去疾是李尚书的三公子,为人谦逊守礼,温文尔雅,最受家中看重与宠爱。
他忍了一两息后推开她,刚触到她的手,那女子很识相,马上松开了自己,退后一步。
秦霁咬着唇不再发出哭声,颔首拭泪。只露出一段光洁的脖颈,在寒风中微微颤栗。
白色的斗篷落在一旁沾了雪与泥,已然无法再穿。
李去疾叹了口气,吩咐人将车上的鹤氅拿下来,亲手为她披上。
秦霁乖觉地向他靠近一小步,抬起那双泛红的眼看向他。
“多谢三哥哥。”
李去疾有心责她两句,女儿家这样成何体统,刚准备开口就对上那双湿漉漉的眼睛,让人不禁觉得她肯定有自己的苦衷。
这一连声的三哥哥叫得亲切,府上倒是来过不少妹妹,亲的远的都有,这从没见过的……他瞥了眼掉在斗篷上的帷帽,眉心一跳。
“秦家大姑娘?”李去疾问出口的时候心里尚存着一丝希望,若是她摇头,他便能帮她。
“三哥哥为何如此生分?我们曾经见过的。”秦霁收了泪,糯声看他。
“秦姑娘,莫说见过,哪怕——”哪怕拜过把子我也救不得你。
李去疾被那双水洗过的墨瞳巴巴地盯着,好似有一段丝线缠住喉咙,剩下半句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捡起斗篷上那顶帷帽,抚了抚上头的飘雪,重新给秦霁戴上。
陆迢望见这一幕,眉心微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