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芸叶蒙眼半蹲。
“咻——”
长哨声响,比赛开始。
“咵、咵、咵……”
在大家还在摸索辨认零件时,只听某处传来极为快速的卡扣声,密集得让人心惊。
柳大松盯着自家蒙眼组枪第二快的儿子,挪挪屁股,侧过身絮叨:“维山,你多看看小河比试,有啥问题指出来,趁这几天有空也指导指导他,他平常在家最佩服你。”
程维山目光紧追姜芸叶,看着她第一个组好枪,又拆下布条站起,忽然第二组好枪的外甥柳小河站起身,直接将人挡住了。
程维山豪不迟疑越过自家不识趣的外甥,视线对准光彩夺目动人心魄的姜芸叶,嘴里痛快回姐夫:“好。”
柳大松脸上升起笑容放心了。
比赛结束。
“下面宣布比赛结果:蒙眼组枪个人第一名姜芸叶,团体第一名红旗大队第一生产队民兵排。”
听到这个结果,柳大松特别满意,还好男兵们知道争气不算太差,这些都是自家大队优秀种子兵呀!
“维山,你看我们民兵队伍跟你们正规部队比起来也逊色不到哪儿去吧!”柳大松拍拍程维山肩膀嘚瑟。
程维山轻勾唇角,眼里闪过一道暗芒:“嗯,那位姜同志很优秀。”要是能拐到部队就好了。
“哈哈,你也觉得是吧。”柳大松激动地一拍桌子,兴冲冲炫耀:“那是我看好的儿媳妇,以后我这民兵连长的接班人不出意外就是她了。”
“什么?!”程维山惊愕挺身,下一秒又端坐好,语调仿若古井无波:“他们打算什么时候办事?”
柳大松笑得呲牙咧嘴,好不欢喜:“快了快了,维山你可要回来喝喜酒呀。”
“好。”程维山嗓音喑哑,视线慢慢从英姿飒爽的窈窕身影偏移开。
……
第一场比试完毕,第二场各大队对抗赛正式开始。
一块大石头后,姜芸叶与六个民兵排长围坐一圈,手拿木棍往地上指指点点,研究战术。
红旗大队这次的对手是一河之隔的死对头——柳家河大队。
正所谓最了解你的往往是你的敌人!
为了争夺此次第一,双方卯足了劲。
姜芸叶不拘小节盘腿坐在地上,指着用来代替敌方一号地的石头,明艳的面容彰显严肃:“我提议先把一号地拿下,和我方其他地盘互为犄角,进可攻退可守。”
“同意。”
“没错。”
“有理。”
“不、行!”
在一片认同中,某个反对声独树一帜。
姜芸叶都不用抬头,光听声儿就知道是那烦人的柳小河。
“理由。”姜芸叶抬眸。
柳小河鼻头一哼,出口狂妄怼:“你当对面是傻子吗?你能想到的他们想不到?那个程老五素来谨慎,肯定会在一号地布下重兵,咱们何必去浪费人力物力。依我看干脆绕到他们背后去偷袭指挥所,俘虏他们的首领,不比抢一号地带劲呐!”
“嘶、这……”
几个排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看看地上画的简易地图,脑子一时发懵:乍一听好像也可以嗷,直捣黄龙,名垂千史!!
“不行。”姜芸叶打断几人美梦。
柳小河生气跳脚:“姜芸叶你为啥老是和我唱反调!”
姜芸叶没理会柳小河,纤手轻指对面山坡高竖的红旗,沉稳的向明显心动的众人解释:“对方指挥部立在半山腰上,目前只有一条路通达,而这条路上有个三号地,那里是个山坳,地势易守难攻,就算咱拼命打下了,也会被敌人从其他三面迅速包围上来,到时主力被咬死。进,进不得,退,退不得,全军覆没。”
几位排长眼睛一瞪:对噢!
混沌的脑袋登时拨开云雾见天明,神清气爽。
只留下一脑袋浆糊的柳小河跺脚气急:“你说全军覆没就覆没吗?你是谁呀!讲道理我爹是民兵连长,他不在,理应由我临危受命带领大家取得胜利。”
姜芸叶拧紧眉头,毫不客气说:“部队没有子承父业一说。”
“你……哼!”柳小河扭头站起身,振臂高呼:“大家听我的,全力进攻三号地,一举捣毁敌方指挥部。大家相信我,我小舅是部队的,他教我要这样打仗——兵者,诡道也。”
“你哪个小舅教的?教你从山坳辛苦爬上去送人头?”姜芸叶对那位不知名的小舅表示怀疑。
“我小舅就坐在台上看着呢,他肯定赞同这个战术。”
姜芸叶回头眺望主席台方向,一个轮廓模糊的年轻军人闯入视野,独特硬朗伟岸的坚毅气质,在一众大龄男人中鹤立鸡群。
他就是柳小河的小舅吧?看气势也不像是徒有虚表的军人。
应该是柳小河的个人理解问题!
程维山敏锐捕捉到一股打量目光,下意识回望过去。
姜芸叶收回目光,“咱们继续讨论,二排长,你带领一队人守在咱们四号五号地,等我们打出第一枪后迅速合拢,全歼敌人;
三排长,你负责切断他们后援,等我们彻底拿下一号地后立刻进攻他们的四号地,火力一定要猛,逼他们从主动进攻转为被动防御。
对方肯定也会首先攻击咱们的薄弱地,输赢全看哪方先攻破阵线,所以拿下一号地动作一定要快。”姜芸叶说得又急又快,雷厉风行。
几个排长异口同声喊:“是。”
仿佛游离在外的柳小河扑腾加入进来:“哎等会儿,你们咋全听姜芸叶的了呢?我不认同这个打法,我认为我小舅的偷袭战术好。”
姜芸叶纠正说:“你小舅说的应该是穿插迂回的战术行动,深入敌后作战,迂回包抄,分割围歼敌人。”
“对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柳小河激动舞手。
姜芸叶耐心教导:“穿插迂回是好战术,但有个缺点是一旦被敌人察觉会陷入重围,面临被围攻的风险,并且往往是与其他队伍协同作战,我们现在打的是阵地战,不可能所有队伍一哄而上去穿插迂回搞偷袭,这些你小舅没教吗?”
柳小河回忆了一下,恐慌又结巴说:“没、没教啊!”
这么高大上的话他小舅没讲过。
完了完了,他小舅咋漏教了呢?
“真不能穿插迂回吗?”柳小河可怜巴巴望向姜芸叶:“我想用我小舅教的打败敌人。”
姜芸叶考虑后认真说:“可以,你带你的人潜进三号地去打游击,哦打游击你懂什么意思吧,用不用我解释一下?”
“……我懂!”真把他傻子看了!
“懂就好。”姜芸叶悄悄松口气,然后站起面向大家郑重说:“按计划行事。”
“是!”
这里的消息很快被送到主席台,程维山听着关于两方队伍的汇报,尤其听到姜芸叶的部署时眼神微动,心里再次掀起波澜。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比赛场的战斗逐渐进入白热化。
姜芸叶稳坐由一面红旗组成的临时指挥所,凝视着地上几块代表阵地的小石子兀自思索,几个民兵排长已经依照她的部署行动。
姜芸叶估摸着时间,对手下一个女兵低声传过一道命令后起身眺望远方。
过了几分钟,视线里那面鲜明而又热烈的红旗滑落,姜芸叶心中大定——
胜了!
结果传到主席台,程维山棱角分明的硬朗面孔没有变化,细看却发现他眼尾微扬。
果然如他所料。
日头渐渐向西倾斜,持续了一天的民兵演练也在夕阳中宣告结束。
作为个人赛和团体赛的大功臣,姜芸叶和几个优秀民兵代表整支队伍上台接受表彰。
姜芸叶身姿挺拔伫立,平视前方,并不直视对面的程维山。
程维山垂眸只能看到柔顺发丝,轻暼旁边几位正对其他领导笑得傻呵呵的男兵,不禁无奈,他是豺狼虎豹吗?
他将早就准备好的奖状递给姜芸叶,稍作一想后鼓励说:“希望你再接再厉。”
姜芸叶双手接过奖状,羡慕地暼过程维山身上绿油油的军装,这才仰头看向他。
这就是柳小河那讲课没教明白的小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