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气啥,”陈冉冉多走两步顺便将菜给带进屋里。
“怎么样,这两天腿还是很痛吗?要不我还是给你叫个社区医生上来看看吧。”
李老太太觉得没必要,“没事,老毛病了,等天气暖和了就好。”
刚开始来的时候陈冉冉还没有注意,这会细看才发现老太太的半边脸有点微微浮肿,“这脸怎么肿了?”
老太太躲闪低下脸,不愿陈冉冉过多关注:“老人家嘛,都这样,这肿那痒的,我已经涂了药,明天就好。”
见时间不早老太太催促陈冉冉赶紧回家:“上一天班饿了吧,赶紧回家吃饭吧,洗完澡赶紧休息。”
“行吧,那你有需要帮忙的时候记得过来拍门叫我哦。”陈冉冉还是有点放心不下。
老太太笑了:“行行行,怎么比我还唠叨呢。”
确认陈冉冉已经回家老太太赶紧将门关上,神色严肃上了锁秘密回到客厅里。
她蹒跚着脚步,从门外走回到客厅这段路已经用完了所有力气,这会额头一斤开始冒虚汗喘着好几口大气。
“她走了,你出来吧。”
阳台外,直到老太太一个人独自回来苏禧才敢现身。
老太太恳求道:“能不能麻烦你一件事啊?”
苏禧:“你说。”
老太太看向房间位置,那里有她的老伴。
她心里存疑,更有心结,“他真的,在等我吗?”
苏禧肯定:“嗯。”
再一次得到确认,老太太老哭了,低头抽泣无声哭得悲凉,她还以为先走一步的张博文要跟那个女人走了。
年轻的时候她和张博文是相亲走在一起的,也是结婚之后老太太才知道张博文有一个放不下的人,但可惜的是那个女人很年轻就没了。
本以为前两年张博文死了以后会丢下她去找那个女人一起投胎转世下辈子再成佳偶,老太太气不过,将他的尸体放在屋里,每天点锁魂香镇住他不给走。
她又气又恨,只是没想到....张博文不仅没有走,还在那边等着她。
从苏禧口中得知这事后老太太崩溃了好几天,每天每天躲在屋里哭肿了眼睛,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有多造孽。
泪打湿成雾浊白了老太太的双眼,叹气都显得无力。她看着那个暗不见天日的房间,脑海里一幕幕闪过都是这么多年来和张博文一起生活的各个画面。
他们相敬如宾,他们无比熟悉彼此,但始终因为那个女人和缺失的孩子导致心里有一道无法过去的隔阂,最后几年越过越难堪。
张博文死的那天老太太甚至忘记了哭,一心想着怎样处理他的遗体。
老太太趁着黑夜与他相拥,人是死的,身体是冰凉的,但相牵的手去也是始终不放的。
是爱,也恨;他陷入长眠,她却夜夜不能入睡,看着那斑驳侧脸直到天明。
但即便是这样老太太依旧不放手,那时候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即便要死他们也要死在同一个棺材里。
“等我吗?”
“等等我吧。”
她很快就来了。
老太太请求苏禧帮忙:“麻烦你,帮我把他带走吧。”
她累了,想好好睡一觉。
苏禧答应:“好。”
他最后再看老太太一眼,她侧过头,那微微肿起的脸颊企图成为遮挡屏障以此来掩盖她费尽心思却只剩满盘皆输的不堪。
她后悔了。
处理完张温博的遗体已经是半夜,苏禧并没有着急回去,独坐山头吹风。
手上青草在轻轻摆动,他的思绪也随之逐渐飘远,困惑和迷离感如夜雾厚重,经久不散。
山下的最后一辆夜路公交即将发车,年过半百一头银丝的公交车司机出发前用冷水洗了把脸,冰凉酥麻感敲动着脸上的每一根神经不过几秒人马上就清醒多了。
汽车缓慢启动,发动机轰隆轰隆的在这寂静深夜尤其响亮。
“坐好,扶好。”司机吆喝一声。
空荡荡的公交车车厢内一个乘客也没有,经过崎岖石子路段垂吊下来的扶手疯狂摇曳。
偏僻路段再加上已经是后半夜路上基本没有车了,但即便是这样宽敞的路段还是因为车前灯只能照到前方的一小段路而显得尤其拥挤,其余地方都是黑压压的一片。
“哔哔,”
公交车即将要左打方向盘过弯路,不远处传来几声汽车鸣笛声。
两辆车都将速度放慢,再摁一下喇叭就算是感谢对方为彼此让路了。
路灯微亮,公交车司机轻微左探头瞄了一眼从车身旁经过的那辆车,平日里少见。
黑白灵车沉重又隐秘,缓慢驶过后怅然离去,在这样露深夜重的静夜它往往是一个独行者,在萧条无声中默默驶向每一条陌生的道路。
当它来了,他就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