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确实不太正常,但也得讲点道理吧。
注意到商随放下筷子,似乎没什么没胃口,时绮不由得看了他好几眼。
犹豫片刻后,他小声问:“你是不是坐太久飞机,现在比较累?”
商随低眸和他对视。时绮抬头看他,眸光剔透,流露出不加掩饰的关心。
“嗯,好累。”
商随懒懒地说完,忽然泄了力,没骨头一样靠在他身上。
太受欢迎不是你的错,但我嫉妒心强烈,也很小气。
如果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宝宝,能像把洋娃娃藏进珠宝盒那样藏在谁也看不见的地方,只能被我注视就好了。
商随经常靠他的肩膀,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却是第一次。
时绮僵硬片刻,维持着姿势没有动弹。感觉到Alpha偏长的发尾扫过脖颈,莫名有些心软。
商随累了啊……
一想到这个,时绮有一点儿想伸出手,摸一摸他的头发。
却没想到,闷闷的声音从颈侧传来,心有灵犀一般撒娇:
“我想要摸摸。”
时绮对此十分理解,在他疲惫的时候,也希望有人能抚摸他、拥抱他。
但他不太好意思,低声回答:“这么多人,等会儿吧。”
林言反应过来,立即起哄:“哎哟,你们小两口干嘛呢——”
秦书赫兴高采烈:“我们不介意!我可爱看了!你们快互动,我拍下给小桃姐看,她也爱看!”
郁知玲没有说话,勉强附和地笑笑,表情却掩饰不住的难看。
忽然的,他感觉自己的脊背不自觉地颤抖,就像生物本能一般,在察觉到危险前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反应。
在时绮身上撒娇的Alpha撩起眼皮,上挑的眼眸流光溢彩,冰冷又恶毒地朝他投来一撇。
他好似听见一道居高临下的命令在脑海中响起,极为威严、又极为冷酷——
滚开。
郁知玲猛地往后一靠,连带着椅子在地上划出尖锐的声响,慌乱中打翻了手边的杯子。
饮品混杂冰块倾泻而下,从桌面流到地上。路过的服务员急忙过来收拾。林言看他浑身都在发抖、嘴唇也泛着白,整个人像突然受了莫大刺激:“你怎么了,还好吗?”
“……没有、我没事。”郁知玲惊魂未定,下意识看向商随。
刚才是怎么回事?信息素压制吗?
但其他人都没受到影响,时绮离商随那么近,不可能察觉不到。
……
难道他只是单纯被吓住了?
“要小心哦。”商随不偏不倚和他对上视线,眼里竟是带着笑意,“碰到不该碰的东西,万一受伤就不好了。”
时绮没察觉到这两人之间的暗潮汹涌,拍了拍商随:“我去一趟厕所,等会儿回来。”
“……”
上一秒还在威胁人的Alpha迅速垮下脸。商随撇了撇嘴,不想让他走。
“意思是你想靠的话,回来再让你靠。”
这句话说完,商随乖乖从他身上抬起头。
怎么跟小孩儿似的。
难道人累了就会变得幼稚?
时绮面上不显,心里却对商随的黏人十分受用。
上完厕所后,时绮站在盥洗台边洗手。
有人踏进卫生间的门。一晚上都没开过几次口的傅思越站在他面前:
“能不能一起去外面?我有话想跟你说。”
时绮不太想搭理他:“我们好像没什么好说的。”
傅思越被堵回去后不知道该怎么办,欲言又止看着他。
时绮习惯了跟他一见面就没好话。记忆中傅思越都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模样,这副可怜兮兮的神情实在令人看不习惯。
时绮安静片刻,抬脚往前走:“走吧,说快点。”
两人一前一后到了餐厅门外,这个点还有不少人在排队。他们避开人群,走到不远处的月桂树下。
傅思越率先开口:“我一直想跟你道歉,但又怕你觉得烦,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虽然你应该已经知道,但我还是想亲口说一次:是我一直和家里说喜欢你,小安叔叔才会催婚,让你跟我联系。”
“这么多年都在逼你,对不起。”
曾经时安希望时绮和傅思越在一起,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原因。
时绮分化的那一年,医生说他差一点就不能完成分化,是因为近期接触过高匹配度的Alpha,受对方信息素诱导才能顺利成为Omega。
如果不能分化,他极有可能一直作为Beta长大。没人能看出端倪,自然也无法发现腺体退化症,更无从谈起医治。
但与正常的Beta不同,他实际是一个身患病症、信息素极低的Omega。
随着年龄增长,他的免疫系统将悄无声息出现问题,直到某一天彻底崩塌。无药可医,甚至至死都不知晓病因。
他身边高匹配度的Alpha只有傅思越一个,大家理所当然认为是得益于傅思越的信息素。根据医生的说法,某种程度上对方算是救了他的命。
时安和姜礼因此对傅思越格外感谢。时绮记得查出病症后不久,姜宥宁牵着他,一家人登门去傅家道谢。
也因为这份恩情,时绮对傅思越客气了很长一段时间。
后来有一次,傅思越在登山时差点发生意外,是时绮死死拽着他,即使十指鲜血淋漓也不放手,才救回傅思越一命。
在时绮的概念里,他和傅思越已经两清了。
傅思越却从那天后开始缠着他,以各式各样的方式吸引时绮的注意力。
“以前对你说难听的话、找你的麻烦,是希望你能多看看我。我还藏过别人给你的礼物、扔过你的情书,在背后威胁其他人不准喜欢你……对不起,我不该做这些事。”
傅思越说完,见时绮一直没有说话,不由得忐忑地问:“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说实话,”时绮听他说完这一大串,终于开口,“没什么感觉,我已经不在意了。”
不开心的事情当下可以尽情讨厌。时绮一直贯彻“心中有气当场就发”的原则,绝不憋着委屈自己,所以每一次傅思越犯贱,他从来不客气。
大脑空间留着储存开心的事情就够了,不开心的过去就让它真正成为过去,没必要耿耿于怀。
傅思越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张了张口,心情重重沉了下去。
讨厌至少还占据一席之地,不在意却意味着他对时绮而言无足轻重。
“那能做朋友吗?”傅思越低声问,“就和林言一样,正常的普通的朋友。”
做朋友?骗鬼呢。
不远处等待的商随听到这里,都快忍不住笑了。
时绮走后,傅思越没多久就起了身。
半天没等到时绮回来,商随找个借口离开。在卫生间没见到人,他走到餐厅外面,果然看见他俩站在角落里交谈。
商随心说做朋友的剧本我好像也拿过,不过后面那句可以删了。
你小子就算自以为放下也属于自己骗自己,心怀鬼胎还不敢承认,能不能活得坦荡点。
不过比起饭桌上那个装傻充愣的,你还算好。
没见过碰到腺体还好意思装白痴的,摊开手干嘛,展示新做的美甲?不会觉得自己那爪子很好看吧?
今晚上一个接一个给他添堵,商随情绪暴躁,却又不能当着时绮的面怼天怼地,只能在心里一通输出。
时绮诚实地说:“我现在没法把你当朋友。”
“我明白了。”傅思越垂下头,又想起什么,“还有一件事——”
郁知玲他……
商随彻底听不下去,上前一步打断:“你们在这里啊。”
他的声音让两个人同时回过头。傅思越不自觉露出警惕的神色。
时绮正想说话,商随自然而然道:“宝宝,林言刚才在找你,你要不要先回去?”
这还是时绮第一次觉得,他这么叫自己没有恶作剧的意味。
就好像……商随没有拿这个称呼打趣,而是真的非常珍惜他。
时绮有些脸热,不自觉地点点头。
商随怎么突然这么温柔,是来给他解围的吗。
他确实不想再听傅思越说话。时绮丢下一句“那我先走了”,就这么不甚清醒往回走,都没来得及思考留下他们两个独处会不会出事。
等时绮走后,商随的神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鸷下来,刚才的柔情蜜意荡然无存:
“我真是奇怪了,一个个赶着今天来当小三啊?”
商随意味不明笑了一声,又立即沉下声音,阴恻恻道:“闹够了没,当我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