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随回去拿睡衣,顺便洗漱。时绮在房间等候。
他玩了一会儿手机,很快发现自己根本集中不了注意力,屏幕上的字符一个都没入眼。
刚才说出口时没觉得有什么问题,现在一个人待着,时绮不由自主看向床铺。
和商随一起睡觉……
初桃给他订的单人间,尽管床很大,却只有一床被子。
可如果叫商随再抱一床被子过来,不仅很麻烦,还显得十分刻意。
睡一个被窝也没事吧。
时绮在心里宽慰。
他还跟林言睡过呢,高中有段时间林言迷上了在宿舍看恐怖片,吓得每晚都来爬他的床。
他俩天天挤在宿舍的小床上,当时正好是夏天,时绮心浮气躁,却也没法把瑟瑟发抖的林言踹下去。
也是因为挤在一起睡,林言发现时绮的失眠比想象中还要严重。经常是他入眠之后,时绮还在旁边一动不动发呆。
林言看他实在辛苦,有天晚上忍不住提议:“你要不要找个男朋友?”
时绮百无聊赖盯着天花板:“为什么?”
“我听说Omega和高匹配度的Alpha在一起,睡觉能睡得很香。”
一想到身边躺着一个硬邦邦的Alpha,时绮面露嫌弃:“不要,Alpha没一个好闻的。”
学校里一半学生是Beta,剩下三成是Alpha,Omega最为稀少。
因为时绮漂亮,经常走着走着就有Alpha往他身上释放信息素,仿佛一不小心就会炸开的水弹。
一旦时绮冷下脸,那些找事的Alpha反而会更兴奋,甚至会冲他吹口哨。每当这时林言都心惊胆战,生怕他上去揍人。
时绮想到什么:“而且匹配度高有什么用,傅思越那么臭。还不如你一半好闻。”
“那可不,我本来就好闻。”林言的信息素是无花果,时绮还挺喜欢闻的,“傅思越就算了,他的倒霉信息素比较特殊……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味道?”
“喜欢甜的。”
“那你完蛋了宝宝。”林言怜悯道,“信息素偏甜的Alpha本来就少,同时要兼顾长得好看、会哄人,这种生物在世界上大概率已经灭绝。”
“……”
正是在这时,有人敲门。
时绮收起乱七八糟的思绪,踩着拖鞋应声道:“来了。”
商随站在门外,他将头发半扎在脑后,看起来还没吹干,才洗完就过来了。
想到林言的话,时绮在心里默默反驳。
这不还有一个吗,也没彻底灭绝吧。
或许是因为刚才脑海中闪过的回忆,时绮下意识动了动鼻子。
面前的Alpha将信息素收得好好的,身上只有洗发水和沐浴露的鸢尾香。
商随见他杵在门口不动:“怎么了?”
“没事。”时绮回过神,不好意思说出自己的小心思,“你进来吧,我先去洗澡。”
或许晚点儿能跟商随提一下,睡觉的时候释放一些信息素?
万一真的有用呢?他都多少年没睡过好觉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时绮快速洗完澡。在他换睡衣时手机忽然响起。
按下接听后,时安的声音从那头传来:“在干什么呢,宝宝。”
时绮边擦头发边回答:“刚洗完澡。”
“你一个人?”时安看似不经意,“这么晚了,你没跟你男朋友在一起?”
他一直对时绮突然冒出来的男朋友半信半疑。如果不是高得惊人的匹配度,时安都忍不住怀疑对方是时绮临时雇来的演员。
但昨天那个咬痕又格外真实,不像是演出来的。想来想去,时安决定突击检查。
时绮拉开浴室门:“他在外面。”
“在打电话吗?”
商随换了睡衣,刚吹完头发,正闲闲地坐在沙发上玩手机,听见动静抬起头。
酒店的沙发对时绮来说大小合适,商随坐起来却略显局促,长长的腿有些无从搁置。
时安听见陌生的男声,终于确信时绮可能真的谈了恋爱。
沉默片刻后,时安忽然道:“方便的话,我想跟你男朋友说两句话。”
时绮迟疑片刻,看向商随:“我爸爸想跟你说话。他比较容易大惊小怪,你不想就算了。”
“胡说什么呢宝宝?”时安语气温柔,却透出一股威胁的意味。
商随伸出手:“没事,给我吧。”
一想到商随连打雷都怕,时绮更是觉得不能让他一个人面对时安。
“我开了免提。”时绮转而把手机放在茶几上,自己守在一旁,对时安说,“我在旁边听,您不要欺负人。”
“……”
时安一怒之下暂时关掉手机麦克风,抓住身边的姜礼:“我很吓人吗?”
姜礼被他死死掐着胳膊,微笑道:“怎么会呢!……那个,亲爱的,你抓得我有点痛。”
时安平复好心绪,重新打开麦:“你好,我是小绮的爸爸。你叫什么名字呢?”
“您好,我叫商随。”
“小商是吧,你们今晚要一起睡?”
商随应了一声:“小绮才过发情期,今晚睡一起,他应该会舒服一些。”
时安听懂了他的潜台词。
因为时绮才过发情期,这个拐跑他儿子的Alpha不会做什么,只是单纯的睡觉。
这话说得还算有分寸,但一想到时绮脖颈上的临时标记,时安蹙起眉。
“听小绮说,你昨晚帮他做了临时标记?”时安话里有话,“你咬得有些太深了。”
标记做得太深,Omega会有些许窒息的感受,长期下来甚至可能对这种感觉上瘾,既是情趣,某种程度上也算轻微的调教手段。
这种烙印一样的行为令时安格外不满,只觉得时绮找的Alpha占有欲未免太强了些。偏偏时绮还傻傻地对着咬痕拍照片,什么都不知道。
“不好意思,”商随温声回答,“我下次注意。”
时绮听不下去,抢过电话:“您干嘛怪他?都是我让他咬的,我就喜欢深的。”
时绮胳膊肘向外拐太明显,时安不知道这孩子究竟被灌了什么迷魂汤,一气之下,又一次用力掐姜礼的胳膊。
姜礼只能忍痛道:“这也是小绮的选择,你不要太着急……要不咱们稍微掐轻点?你别累着自己。”
时安发泄过后平静了些。想起上次询问他俩是多久认识、却被姜宥宁打断,时安又一次道:“听小绮说,你们以前就认识?”
时绮一愣,不由得和商随对视一眼。
糟了,还没来得及编剧本。
一时间没人接话,就在时绮准备在手机上搜索“情侣初遇怎么编”的时候,商随轻轻应了一声。
“我们第一次见面是盛夏天。我那时……算是在度假吧,在山里住了一段时间。”
“父母比较忙,只有我一个人,还有一些家里安排的保镖。”
“小绮走错了路,跑进楼下的花园。因为年纪小,无尽夏花田里有一条很窄的道,保镖没有第一时间发现他。”
嗯?
时绮愣了一下。
这种住在森林和花海里,既像电影场景又像童话故事的剧本,是不是有点儿太夸张了?
可伴随商随的描述,眼前却逐渐浮现出盛放的无尽夏花田,鼻尖仿佛嗅到植物被晒热后洋溢的香气,就好似他真的走过那条灿若云霞的花间小径。
“我当时在阳台上画画。”
“因为楼下的保镖,小绮以为……我是被关在那里的。”
商随说到这里,不动声色观察时绮的反应。
似乎觉得他的故事编得很不错,时绮面露赞许,冲他竖起拇指。
商随:“……”
商随在心里叹了口气,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有的时候,他希望时绮能够想起过去,因为对他而言,那段只剩他一个人知晓的回忆有着极为珍贵的意义。
但与此同时,他又矛盾地希望时绮彻底忘记。
或许珍贵只是他一厢情愿,时绮不记得未尝不是好事。
商随平复好心情,继续道:“小绮从窗台翻了上来,我们说了第一句话。”
[——你一个人在做什么?]
他当时沉浸在绘画里,没注意到有人无声无息落在身畔,听见声音才一下子转过头。
黑发灰眸的少年充满好奇看着他,精致的五官带着未褪去的稚气。
大概经常翻窗翻墙,时绮做这些格外熟练,就像突然经过窗台的猫。
时安听到这里,终于开口道:“原来是这样,我知道了。”
“时间不早,你们早点休息。”
时安稍微停顿,最后意有所指:“有机会的话,希望能和你见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