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她这个人。
火堆烤得少年浑身发烫,从耳尖红到脖颈,尤其在靠近对方时格外明显。
因两人的善心,小白猫逃过一劫,但它依旧朝不保夕,陆丰凛悄悄将其带回府中照顾。
后来,他费了无数周折才打听到她的名字。
周喜稔,西北将军的女儿。
万里山光暮①,不敌眼前人。
在梦里,他度了无数黄昏。
咕咚。
陆丰凛猛然浮出水面大口喘气,辨不清脸上是水或是泪,面对敌国女子,他竟还存有不该有的心思,贪恋前世过往,未免太没出息了。
“我不可能心软。”
男子汉大丈夫,重活一世,哪里容得下心软二字,他为复仇而生,断然不会重蹈覆辙,今日种种……只因私欲。
对,私欲。
因为周家人要死在自己手里才够痛快,他不容许其他人抢在前面,所以那一刻才会出手相救,他终于为意外找到了最完美的理由。
闭上眼继续沉于水下,心安理得。
莫九在岸边急得像陀螺,求遍了天上的神佛,甚至下定决心,若一炷香后公子再不出来,就跳下水将人打昏拖走,看起来确是受激过重,要回去寻大夫好生用药才是!
然而不等他犯上无礼,陆丰凛已然恢复神志从水中上岸。
“公子啊,你还有伤呢……这这这……”
主子虽说一步步走了出来,可那模样就像是被恶灵附身般死气沉沉,眼神也有些涣散,左肩伤口原本并不严重,经水这么一泡,渗血范围有所扩大,怕是又有麻烦了!
“糊涂,您都糊涂了,哪能如此折腾自己,您好歹想想王妃,她日夜都盼着能与您团聚,公子好不容易保住性命,万万别再做傻事了,王妃都不知怎么眼巴巴惦记着,她就您一个儿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咱们兄弟哪里还有颜面回去,就抹了脖子到地下向王上赔罪去!”莫九呜咽着,规矩不规矩他管不得,一股脑将想说的话丢了出来。
母妃……
还有母妃,还在等他。
前世直到下黄泉,也未能见母妃一面,今生还会有机会吗?
陆丰凛恍惚从痛苦记忆中脱离,被突如其来的暖风激了个寒颤,抬眸看向莫九:
“下山。”
“是是是,咱们快些下山!”莫九哭丧的脸瞬间有了精神,点头如捣蒜,他巴不得现在就飞回去。
可是出了岔路口他又糊涂了,明明有下山路,公子为何选择绕远道呢?
直至二人驾马行至埋伏人隐蔽的连坡时,他才恍然大悟。
陆丰凛站在贼人大致的位置上。
“公子,你这么找能找到什么,那人早就跑没影了,更何况这是他们上京人的事儿,与咱们有何关联,万一那小娘子回府告状,碰上个昏庸的官儿来查探,觉得咱们有嫌疑可怎么办!”莫九抱剑来回踱步,狼心狗肺的事儿他见得多了。
此处除沙土就是稀疏荒草,要藏一个人并不容易,而歹人用来遮身的石块,似有被挪动过的痕迹。
陆丰凛单膝跪地,伸手抚过土壤,在石后有处凹陷的坑,只不过被风沙一吹平整些许,肉眼看并不明显,据此可大致估算出贼人的身形,应当与高壮不相干,他的手臂随意搭在膝上,目不转睛盯着石块。
“哎?这是灰,难不成他又折回来烧东西了?”莫九见主子半刻无动作,巴巴凑上前,察觉异样后用手指擦了下石上黑灰的印记。
“是蹭上去的。”
“什么意思啊?”
“他需借外力射铁箭,身体紧趴在石上。印记极大可能与烘炉之类的东西有关,且积年累月,他的衣衫才会有所沾染。”
陆丰凛初步得到结论,此人偏瘦,与锻打等劳作密切接触,射箭与投刀极准,而且……
“是个跛子。”
“这又是怎么看出来的?”
陆丰凛轻点了下下巴,莫九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一串脚印右重左轻,左边甚至已有些看不轻。
“还真是,我怎么就没留意到呢。”莫九啧了一声摇摇头。
“若有官差来细查,今晚不过就能逮到人。”
也不知,她会不会报官。
“奇了怪了,那小娘子究竟是惹了谁,居然有人非要她性命不可,她的阿父不是大将军么,应当是顶顶尊贵的人,谁有那么大胆子,对她下手啊?”
莫九抱臂自言自语,他困惑不明,怎么想都琢磨不出原委,却未留意到此刻,自家主子的眼里正弥漫着一股戾气,是纯粹的杀意。
少年垂眸道:“你帮我,办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