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啊,你干嘛呢这是!”莲姑声调在水声下不由得变高,小月手里的东西有点像长杆,她们从未见过。
闻言小姑娘慌忙回头,放下“浇树之长壶”,胡乱擦擦汗水混着清水的脸跑近欠身请安:“五女君安好!”
周喜稔瞥了眼银杏树:“一大清早,在这儿忙了多久啊。”
“一个时辰,花都打理好了,就这棵树得再多浇浇水,最近没什么雨!”
少女不知说些什么,无奈摇了摇头,抬手为眼前的小丫鬟拂过肩上落叶:“以后跟在我身边,这些粗活不必再做了。”
跟在身边……
小月神色失落,与昨夜全然不同,深深埋头闷声问道:“五女君不嫌弃奴婢粗笨吗?”她局促不安盯着掌心的茧子与伤口,“他们都说,女君的近身侍女是伶俐人,像我这样的……只配做粗活。”
“他们是谁?”
“是……打扫花园的小山子,浣衣的崔婶,还有那许多人。”
“那你是信他们,还是信我呢?”
小月瞬间抬起头瞪大了眼睛,身体本能前倾:“自然信五女君!”
“既信我,就不必管旁人如何说,花与树今后无需你来照顾,在我身边跟着便是,不过……”喜稔明白得先给她安排点具体的任务才能慢慢上手,遂挑眉看向远处,“这几日得空先搭个小猫睡觉的窝,再晒点鱼干。”
小月惊喜道:“五女君可是要养那只小黑猫?”
少女郑重点头:“称不上养,它不拘在哪儿都是自由自在的,若强行留下它不见得欢喜,咱们给它留个窝,由着那猫儿想来便来。”
“哎!”小月的眼睛眯成一条缝,欢喜地张开嘴半晌合不拢,又与主子反复确认一遍,方才蹦蹦跳跳去寻搭建窝棚的板子与棉布。
莲姑见此在旁犯愁:“贴身侍女的活儿不好做,要不然我还是禀告夫人再为五娘选个年长些的?”
“没事儿。”周喜稔摆摆手,“她心性单纯,自有她的好处,每个人的优势本就不同,不能磨灭了她的优点。”
莲姑欣慰笑道:“五娘说得是,那我替小月多谢五娘。”
院内那棵银杏树满是青绿,斑斓日光下愈显明媚,庇荫最好不过。然而当夜大雨滂沱,打在叶上,宛若游船。
幸而日出时分乌云渐消,二女君如约而至。
三房夫人生有两女一儿,二娘周敏瑶与她容貌相仿,论品性堪为族中长姐,大方标志,四娘周敏絮因姿容之故少现人前,久而久之众人便不怎么记得这位女君。除了小儿子,便是二娘最得父母看重。
周喜稔命小月拎着食盒前往凉亭处布置茶点,莲姑则到三房院子请三夫人看账。
三夫人闻言面露喜色,毕竟每月对账她都能捞到些油水,但转念却有一瞬犹豫,对账需一个时辰,耽搁工夫接女儿入府,莲姑心思巧妙,见状当即承诺会亲至府门相迎,并送二女君到院子休息。
莲姑不仅是周夫人娘家陪嫁,算算辈分还是远房姑母,一辈子无儿无女侍奉在旁,得周将军周夫人敬重,脸面比三房妾室还高许多,三夫人自然乐意。
待二女君的马车行至后巷门前,莲姑与两个小厮已在此处等候。
随行丫鬟掀开门帘,从中弯腰走出位二十五六岁的女子,一身紫檀暗花裙颇为朴素,面容虽全妆却遮不住双眼浮肿之态,脸颊因清瘦有些许凹陷。
女子是记得莲姑的,知晓其为大伯母亲信,怠慢不得。
“奴婢见过二女君。”
周敏瑶被搀扶下马车,忙上前双手相扶:“我哪里能当姑姑此礼,您怎么在这儿啊?”边说她边向后方寻,琢磨着阿母身边的如意怎么没见着。
“三夫人正与我家夫人对账本,一时不得空,奴婢正好遇见,就说顺路送二女君回院。”
“原是这样,那便有劳姑姑了。”女子神态憔悴,碍于礼仪还是挺直腰板补了句,“我回来就是瞧瞧阿母与四妹,大伯母掌家事忙,我不敢叨扰,还望姑姑转达我的心意。”
莲姑明白话中含义,垂眸浅笑道:“这是自然,女君请。”
进府向东走,转过一个弯就是小湖与假山,再沿长廊向前,隐约能瞧见三房正院的屋檐。
二女君脸上没有半分笑意,整个人消沉得很,可就在第二个转弯口,一处凉亭内,身着雪蓝色轻纱裙的少女正背对着她来路方向独自饮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