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声从导师办公室出来时,天已经黑透。
她的论文导师是系主任,对她一直寄予厚望,刚刚还在劝她慎重考虑留校直研的事。
安真的电话打来,她正往教室赶,将手里剩下的三明治塞进嘴里,才囫囵着声音接通电话。
“我晚上还有课呢,你怎么这时候给我打电话,你的旅游VLOG拍完了?”
安真是她十多年的好友,小学时就不是个省油的灯,学了几天舞蹈,就想去市里电视台表演的那种。
如今已经折腾成个不小的网红,也算是满足了她的表现欲。
“我再忙也得打电话问问你啊。”她不怀好意地揶揄,“新婚夜准备怎么安排?”
一句新婚夜,差点让夏声噎死。
她好不容易咽下那口三明治,拍着胸口咳了半天才缓过气来。
“拜托你用词准确点,说得那么难听。”
半个月前安真听到她说要领证结婚时,两人正在逛街。
安真新款鞋也不看了,瞪着她眼睛比牛大,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虽然你从小长得就挺不客气的,喜欢你的人也是一大把,但是你连个恋爱都没谈过,你结婚?跟谁?”
安真对周庭朔的名字没有印象,她玩心最是大,对这种商业成功人士一概没兴趣。
“不是,你现在又不缺钱,你外公林家好歹也算个门户,怎么他有点产业你就同意嫁他,他帅吗他。”
“有照片没我看看。”
夏声人都只见过一次,鼻子眼都没记清,哪来的照片。
好在安真成天混迹网络,噼里啪啦一顿搜索,还真找到了一张他行业访谈的采访照。
“我靠,这哥们长得也这么不客气。”
她看看照片,又看看在一旁淡定喝果汁的夏声。
“不啊,凭啥天上馅饼都砸你一人头上?”
安真所说的馅饼,指的是一年前她被林家认回的事。
夏声很小的时候母亲就病逝,她的父亲用她爷爷的话说,是个没用的情种,在她母亲去世没多久,就避世修行去了。
留她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女孩与爷爷相依为命。
她过了十多年苦日子,没想到一朝被渝市的林家找上门,成了有钱人家流落在外的千金。
当年她母亲为了个男人跟家里闹掰,时隔多年林家才想起认她这个外孙女回去。
夏声不是那没苦硬吃的人,做豪门千金有什么不好,况且爷爷一年前查出患有颅咽管瘤。
钱她可以自己赚,但有林家做靠,才有更好的医疗资源医生人脉。
这个外公,她自然要认。
这边夏声已赶到教室,那边安真新婚夜的话题还没结束:“所以今晚你们准备怎么过?”
“今天还是七夕,想想就觉得浪漫又带劲儿。”
越说越离谱,夏声赶紧打断她:“你呢,七夕准备怎么浪去?”
“浪什么啊,视频还没剪完,素材出了点问题,今晚还得去补拍。”
安真大学在她隔壁,学得播音主持,大四大部分时间都是实习,她前一阵刚签了MCN,最近忙得晕头转向。
挂断电话前,安真约她等下周人回来见面聊。
可几天后安真回来,夏声又忙起来。
导师胡春丽从大一就看好她,平时有些翻译的小活会分给她帮忙。
一次两次夏声都做得干净又出彩,久而久之她开始独立接活,且活越接越多。
虽然她现在也不缺钱。
过两天她就有个公益活动的陪译工作,这几天查资料背专词,累得她两眼一黑。
寝室里,金楠楠看着她响了几次的手机,推了推趴着睡着的夏声。
“声声,有个周先生给你打电话。”
听到这个名字,夏声腾得坐起来,瞌睡也没了,眼睛盯着手机屏幕愣了一会。
直到电话自动挂断。
她无意识地在桌上摸了半天,金楠楠把插在她脑后发髻里的铅笔抽出来递过去。
“你怎么了?这个周先生是谁啊,没听你提起过呢。”
那天存号码的时候,夏声犹豫半天最后备注了这个名字。
这几天,她都把这人忘脑后去了。
她拿起手机起身出去:“没什么,一个老板。”
电话回过去,周庭朔接起来的还算快。
她走到寝室楼间的草地上,找了个长椅坐下。
“不好意思,刚刚没听到,有什么事吗?”
“稍等。”
似乎是有什么人在旁边说话,紧接着对面换了个人。
“声声啊,是我。”
薛宁玉开口已是十分亲热,接下来的话也没给她任何拒绝的机会。
“上次我送给你的那批衣服是不是不符合你们小姑娘的审美。”
“我瞧着七夕那天娇娇给我发的照片,你也没穿,应该是不喜欢。”
“这不我又置办了几件,让娇娇给我参谋的,你这会在家没,我正好给你送过去。”
薛宁玉对她倒是极好,之前确实送过她一批衣服包包,可都是些大牌礼裙,淑女套装,随便一件就上万,夏声天天出入学校,根本穿不上。
她措辞一番,想着怎么拒绝才好。
“不用了伯母,原来那些就够穿了,况且这么晚了您别麻烦跑一趟。”
“哎,不麻烦,我这就在庭朔车上,顺路的事一会就到。”
夏声拿下手机看了眼,已经八点多了。
再看看自己随意套着的白T恤和多啦A梦的拖鞋,一个头两个大。
“那您等我一下,我还在学校,一会才能到家。”
她一边说一边往楼上跑,拖鞋的踢踏声在走廊里格外明显。
电话静了几秒,随即那边又换了声音。
“不用急。”是周庭朔。
夏声缓口气,也来不及埋怨他为什么不拦着薛宁玉,只压低声音催促。
“你家地址,快发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