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裳这才松了口气,还好没事,不然这把人情可就欠大了。
日出东方刚破晓。
偏僻的树林角落有一处破宅子,贺冕躺在草席铺的榻上奄奄一息,救他的人一言不发地把他丢在这就走了。
这时外头响起马车的声音,贺冕原本精疲力竭,听到动静后,坐起身子,慢腾腾地瘸着一条腿下了榻,警觉道:“谁?”
“还能有谁?”门快速打开,闪进来一道黑影。
“贺公子.......”那人蒙着面看不清模样,态度算不上恭敬,反倒有些咄咄逼人的意味,“贺家没了,陛下听闻汝阴王负伤当场震怒,贺家以谋反罪满门抄斩。贺公子的蓄力一击也不过只伤了汝阴王的皮毛.......嗤......”
贺冕脸色阴沉,他没想到陛下竟以如此雷霆的手段处置了贺家,不留一人。
“贺公子如今是死人了,不能随意露面的。”那人看了贺冕腿上的刀伤一眼,啧了两声,“汝阴王下手够狠的啊,再深一分,你这腿骨就得被活生生砍断了。”
贺冕扯扯嘴角,“不管你主子要怎么拿我当枪使,我这腿至少得养个大半月。”
“这不用说,贺家如今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你自然要避避风头,不可让人知道你这位贺家少爷还活着,否则你的日子也到头了。”蒙面人扫了这屋子一眼,“委屈贺公子了,需要什么东西,会有人送来,大夫也会送来,你就先老老实实地呆在这养伤吧。”
说罢,又闪了出去,真是来去匆匆。
贺冕坐在木椅上,给自己倒了盏茶,过了期的春茶,水也是凉的,但他却神色舒展,好似在品味佳茗,一口入肚,脸上露出了些许遗憾:“那朵野花差点就是我的了。”
想要养起来,还是肆意蹂躏,不都是他说了算。
可惜褚霁和黑甲卫追得太紧,甚至连回了南郡的邵懿都赶来了,他找不到机会,能捞回一条命已是万幸了。
有了这次教训,汝阴王必然会把那小野花护得越来越紧,不止如此,连邵懿也护着她,就怕自己盯上她,连埋在西京的暗探都动用了。
贺冕的唇边慢慢勾起笑,在昏暗的屋内,令人毛骨悚然。
罢了,慢慢来。
一想到那小野花的脸上会出现惊恐惧怕的表情,他就抑制不住感到兴奋,浑身像过电般舒畅。
以前只顾着在南郡采花,没想到西京竟有这样的绝色美人,要是能早点遇到,那当时在春坊里一掷千金的就是他了,这朵小野花也会早早折在他手里。
有花堪折直须折,贺冕想想,眼里再次露出可惜,啧,迟了一步。
*
“姑娘,这是宫里的罗太医,来替您看身子。”春杏推开门,后头跟着一个瘦长脸的中年男子,看服制应是宫里的医士,再往上层级高的估计都在汝阴王那围着呢,一个不小心是要掉脑袋的。
“见过姑娘,敝姓罗,来为姑娘诊脉。”
罗太医指尖搭在云裳腕间的帕子上,眉头渐渐拧成川字,神色不大好。
春杏担忧地问,“大人,我们姑娘的身子可是有什么问题?”
罗太医面露犹豫,昨夜,太后义孙女苏婉晴就站在他面前,要求他办一件事——误导云裳姑娘,让她以为自己不孕。
身为医者,他怎会不知这么做有损医德,有违医道?
只是他也有自己的难处,他自进入太医院起就是太后的人,一家人的性命都掌握在太后手里,就算太后故去了,可她的义孙女依旧攥着这一切。
再加上苏婉晴知道他家中境况算不得好,靠着他一人的俸禄全家都过得紧巴巴的,谁会跟钱过不去呢?
其实云裳的身子根本就没有任何问题,但罗太医就是得把情况往坏了说,让她误以为自己无法有孕。
若没有身份作支撑,一个无法有孕的女子是绝不可能嫁进皇室的,如果云裳够聪明,就应该尽早意识到这点,然后离王爷远远的。
罗太医又细细诊了一遍,“是有问题......”
春杏一听急得快哭出来了,云裳还算镇定,她没觉得自个有哪里不舒服,遂道:“您先说有什么问题?”
罗太医拱手,“姑娘其他的都是一些皮外伤,不碍事,只是有一点,姑娘的腹部可是受过冲击?”
在和死士的搏斗中确实是被踹了一脚,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云裳颔首,“确有。”
“那就是了。”罗太医面露遗憾之色,“姑娘的身子本就算不得强健,连日的疲劳再加上收到外力冲撞,极可能导致子宫受损,日后有孕的概率很小......”
“只这一点吗?”云裳面色还算平静,只是无法有孕而已,危及不了性命就没事。
罗太医有些疑惑地多瞧了这女子两眼,旁人听了这消息都得哭天喊地的,毕竟是想嫁进王府的人,怎么可能没有后代延续香火,就连身份尊贵如从前的遂宁郡主,不也被这噩耗打击得一蹶不振?
因此罗太医认定此女只是故作镇定罢了,不想叫旁人看了笑话,其实心中早已崩溃。
“大人,这可如何是好啊?”春杏急得很,倒不是为了生不生孩子,只是觉得姑娘的身子定是受到了极大的损害才会导致无孕,应该好好调理才是。
这反应才对嘛,罗太医故作惋惜,“只能慢慢用中药调着,但应该是无用了。”
“多谢。”云裳并没有要罗太医开方子,淡淡道:“春杏,送罗太医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