锻锤沿着剑条两边挥动,千百次捶打下,剑胚中间终于隆起一道剑筋。
四面剑身初现雏形,李长悠却手腕一偏,又一柄精钢剑在成型之际陡然破碎,火花喷溅到她笔直有力的手臂,留下大片焦黑痕迹。
锻剑实则是锻体,李长悠打了无数把精钢剑,从未出现差错,今日却无论如何都打不出一把成剑。
她脑袋后仰,随手取来汗巾覆于面上。
急促的呼吸渐渐变得平稳,随着汗巾被血浸湿,又变得沉重起来。喉咙像灌进一把干涩的沙,一呼一吸均夹杂着灼热的疼痛。
李长悠扯开汗巾,指尖黏腻,黑血无声地在颈间流淌,她胡乱擦拭几番,这下七窍流血齐全了。
阴蟠石这几日不安分,不时在储物袋里横冲直撞,李长悠干脆把它取了出来,方便自己盯着,
深幽石幕下,一片嫩叶持续散发光亮。
先前不慎落入阴蟠石的嫩叶就这么巧合地出现在张道子身边,他如获至宝,这些天才有了精神头作妖。
一波又一波的反噬不断冲击着李长悠的神识,仅靠锻体,她不知何日才能摆脱这种强度的反噬。
残碎的剑胚还在哀鸣,李长悠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起身将剑胚扔进熔炉。
熔炉旺火跃动,清寒剑光倒映在李长悠眼眸,她侧身望向反方向挂着的金光剑。
那是顾长老所制,平日挂在铸台给新剑引剑气用。
虽然李长悠从没在它身上引来过什么剑气,但她还是恭敬地凑近这把华美又不失凌厉的宝剑。
与李长悠所做四面剑不同,此剑八面起脊,剑身宽阔,浑厚威严,其上密密麻麻的符咒闪烁,加大剑体承重能力,使它不至轻易断裂。
顾长老不愧是炼器大师,李长悠眼睛都要贴在剑上了,仍看不清细密的符咒走向。
她抱着剑端详许久也看不出门道,正当放下金光剑之时,李长悠人中微凉,无休止的反噬导致黑血从她鼻腔开闸一般溢出,不少滴落至金光剑剑身。
她微微皱眉,抬起袖子就要擦去污血。
不料金光下,黑血浸入那些微不可见的凹槽,勾勒出大片古朴符咒。
那些玄妙的符咒如同有人在当场写下,一笔一画自有顺序。
李长悠紧盯着剑身,也不管自己的七窍了。她的目光一路跟着血流游走下来,直到黑血从剑锋滑落,大部分符咒已被记入心中。
李长悠兴致勃勃抽出一柄普通旧剑,凭借还热乎的记忆,以指作笔,以雷为媒。
说来奇怪,自从她沉下心绘制符咒后,张道子的反噬似乎就弱了下来,李长悠精神一振,普通的锻剑带来的锻体效果已经压不住张道子了,而这符咒锻剑可以锤炼她的神识。
李长悠清晰感知到自己的神识随着符咒刻下渐渐厚重,神识变强几分,她也就更扛揍了几分。
可惜,那些古朴的符咒记下来容易,刻下去却重似万钧,只刻下十余字,李长悠手腕就颤动不止,就算勉强再刻,刚凝成一团的神识也会塌陷四散。
她甩甩手,把自己刻下的半成品举起来细细欣赏。
指尖触碰到雷力刻下的符咒会有银蛇穿梭,就跟她之前乱写一通的乌金鼎一个反应,但这次自己刻下的是正儿八经的符咒,同样是雷纹,这把剑上银蛇穿行时还隐隐伴着雷声低吼,最大地把注入的灵力发挥出来。
可她还是觉得差点什么,染血的金光剑再被她提起。
她摩挲着自己的笔迹,越看越入深,直到头晕目眩,但眩晕不同以往,眼前的符咒开始扭曲,她心中警铃大作,身体却不停听使唤。越是挣扎,符咒摇曳得越是厉害,
手背擦过口鼻,黑血不多,但确实在溢出,或许又是阴蟠石里的筑基搞鬼,李长悠咬着牙支撑半天。
“唔,我说谁这么有闲情逸致跑雷狱画撼天符呢?”
顾三刀的声音突兀出现在她耳边,那种不安的摇晃停止,李长悠得以抬头寻找声音传来的方向。
“咳咳咳……倒画得有几分样子。”
顾三刀斜倚在房梁上不住咳嗽,粗大的指节挂满刚薅出来的雷暴链,银光闪闪搭在膝头,每说一句话,那佝偻的脊骨就不稳定的震颤起来。
李长悠望见金光剑的主人,身体明显一僵,随后略有些羞惭地擦拭干净沾满她血迹的宝剑,“顾长老,是我冒昧,弄脏了您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