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子夫先翻找了最矮的窝,除了几颗尚未孵化的蛋外,一无所获,她兴致缺缺的把蛋放回了窝里,继续向上找。
她又找到了第二个窝,这是一窝正张着嘴“吱吱”叫的雏鸟,母鸟大概是去觅食了。卫子夫看着这一窝毛都没长齐,等待着母鸟哺育的小鸟,认为先生应该不会想要。
她深吸一口气,继续向上找,甚至双脚已经离开了梯子,踩到了树的枝干上。
卫青看见了,忙喊:“喂,你小心点!”
“我会的!”卫子夫大声应了,卫青却并不放心,他跟着自家阿姊移动的方向在树下徘徊,就像是在看管一只顽皮的猴子。
子夫不知道自己在弟弟眼中已经成了泼猴,还在专心的找鸟窝。
她坐在树上,背靠着树干费力向四周观察,终于在对面又发现了一个新的窝。
这让她大喜过望,随后,便一手勾着树干,一手去探那鸟窝。因为怕把鸟窝打翻,她的动作十分轻缓,好半天才把鸟窝抓到手。
她把鸟窝捧在手里,仔细地打量了一下里面的鸟儿。
这是一窝乌鸟,一共有七只。都说春雏常堕,但大抵是母鸟照顾的好,窝里的每一只鸟儿都叫声清脆,羽毛顺滑,看起来神采奕奕的,振翅欲飞。
卫子夫看在眼里,心里莫名生出了些欢喜,不过她没有深究这喜从何来,而是准备赶快从里面捉一只小鸟回去交差。
可当她刚把手伸进鸟窝中时,变故陡生。
一只气势汹汹的成年乌鸟飞了过来,它落在在鸟窝上张开双翅,朝卫子夫凄厉地叫着。子夫毫不怀疑,但凡她多动一下,这凶悍的鸟儿就会来啄她的眼睛。
因为这乌鸟也是一位母亲,她要保护她的孩子。
一人一鸟就这么僵持着,卫子夫又是伤怀,又是无奈。
没意思,她想。
雏鸟的羽毛在日光的照耀下是那样斑斓美丽,这母鸟若是能看清,应该会很得意自己把它们照顾的如此之好。
不用等很久,就夏日来临吧,这些春雏就会飞出安逸的巢穴,用寻觅来的食物去反哺它们的母亲,在这个小窝里,它们永远安宁的生活在一起。
既然这样,自己拆散他们一家干什么呢?她又何必做一个可恶的人。
沉湎过去又能如何,如今已是新的人生。
最终,卫子夫放弃了带走雏鸟,她把鸟窝放回了原位,怕不稳固,还折下根树枝加固了一下。
母鸟似乎是感觉到了她的善意,逐渐放下了戒备,钻进窝里用喙梳理着她孩子的羽毛。
子夫轻声道了一句,“打扰了。”也不知是说给谁听的。
再之后,她便向下挪步,踩着梯子缓缓到了地面。
下面的卫青早已等待多时,子夫一落地,他便迫不及待地绕着她看了一圈儿,直到确定人毫发无伤才松了口气。
见人完好无损,卫青就关心了一下鸟,他问:“你捉到什么了?”
“什么都没有。”
卫子夫的话中含着一丝疲惫,“这树看着茂盛,树上的鸟巢却大多是空巢,不然就是只有鸟蛋。”
“这样吗?”
卫青将信将疑,他没疑心是卫子夫故意放过,只觉着可能是她漏看了,毕竟这树看起来就不像是无成鸟筑巢的那种。
不过他也没多说,在他看来,只要人没磕到碰到就行了。
青把梯子移开,和阿姊一前一后抬着它走,一边走,还一边向上望着。
就这么走了一会儿,他又看见一棵有巢的树,便伸手指了指,“阿姊,你看那儿。”
卫子夫顺着卫青所指的方向望去,确实是有一个鸟巢,只是现在的她已经没有了捉鸟的想法。
“算了吧。”她道。
“那位就是故意为难人,咱们还是别浪费时间了。”
她这么说,就是打定主意了,卫青一向了解自己这个三姊,就没多劝,只说:“等过几日让阿母或大兄再给你打听个先生,这个实在太多事。”
“嗯。”卫子夫笑了一下,“好。”
卫青知道阿姊心中不快,但这种事情他也没有办法。本着多说多错,不说不错的想法,他保持了沉默。
天色逐渐转暗,再有一个时辰,平阳侯府的大门就要下钥了。
姐弟俩抬着沉重的木梯,来的时候不觉的,走时竟是累的半死,等他们走到了先生家时,已是气喘吁吁了。
卫青把梯子靠在院墙上,自己也扶着墙粗喘了几口气,他使的力气多,实在是累得不行。
卫子夫也没好到哪儿去,她双目发直地盯着大门看,魂不附体一样,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抹了把脸道:“我进去告辞吧。”
卫青摆了摆手,示意三姊快去快回,“我在外面等你。”
院门是虚掩着的,卫子夫在征得弟弟的同意后,就推门进去了。
只是刚进院,她就忍不住感叹先生的心大。
原因无他,院门虚掩,房门没关,这人就能直接坐在茵席上睡大觉了。
看着先生一点一点的头,卫子夫不禁暗叹:竟有人坐着都能睡着。”她觉得有点好笑。
打扰人休憩无礼,但卫青还在外面等着,这让子夫一时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叫醒对方。
正为难的时候,她突然看见庭中梧桐树下有一些散落的树枝。
又踩了踩脚下稍显松软的土地,卫子夫当即就决定用树枝在地面上写几个字做告别,至于先生能不能看见就随缘了。
说干就干,她立刻走到树下,挑选合适的树枝,可在挑选的过程中,她似乎听见了鸟叫声。
微弱的、断断续续的。
她心中一动,抬头向树上看去,果然有一只鸟。因为树不高,她稍微一踮脚,就把那鸟儿拢到了手心里。
是一只雀鸟,很平常的鸟儿,还不幸伤了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