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无耻!”谷湘如没想到他竟然敢承认,冲过去捶打他。
陆昀峥任她打骂,站着没有动。对于他来说,这是他期望的惩罚。从他意识到自己移情别恋的那刻开始,从他意识到自己忘了妻子阿致开始,他就希望自己能受到惩罚。
谷湘如打了半天,终于停手:“我才不会再惩罚你,让你良心好过。你应该对沈雪致一辈子抱歉。”
陆昀峥冷峻的面容许久未变,他看着窗外,窗外又下起了雨。
谷湘如哈哈大笑起来:“陆昀峥,你知道吗?我对你真的好失望。我原本以为,你和其他男人不一样。”
陆昀峥还是没有反驳。
这时谷湘如拿起桌上的一块玉佩,直接砸向他的头,从他的额头擦·边而过,血迹很快淌下来。
陆昀峥摸了一把额头上的血。
谷湘如有些慌了,她赶紧抓了一块白帕子,想要给陆昀峥擦干净:“我不是故意的……”
陆昀峥伸手,挡开了她的手指。她总是这样,肆无忌惮地伤害别人,再假装关心。
他总是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谷湘如心头怒火起,一把将帕子扔在地上,嘲笑道:“还装什么专情?你不就是想要与我和离,再与那小寡妇一道在长安城里相好么?”
她谷湘如可以输给沈雪致,却绝不能输给一个开面馆的寡妇!
房间里一片寂静,气氛冷得就像寒冬腊月的深夜。
“我陆昀峥,此生只有阿致一个妻子。”说完,陆昀峥出去,对春铃道,“准备好,雨停了就启程回长安。”
·
陆昀峥踏着雨,慢慢往后院走。
走到院子中央,大雨如瀑,他就站在冷雨之中,负手而立许久。
邬春荣在内院收拾行李,出门来看到自家爷,吓得立刻找一把伞,给爷挡雨。
陆昀峥看他被雨淋挺可怜的,便将伞推给他。反正他已经浑身湿透。
回到房里,邬春荣立刻叫人去烧热水,抬来一大桶,给爷洗漱换衣裳。
大约是淋雨了,陆昀峥洗漱出来后头脑发热,晕乎乎的。拿着兵书看了两行,便躺着睡着了。
这一睡就到了晚上天黑。
邬春荣想着自家侯爷这一整天都没怎么吃东西,早就备好了吃食,立刻端上来。
陆昀峥实在没有胃口,吃了一些,便让邬春荣拿些酒过来。
邬春荣大惊,他服侍侯爷这大半年,从来没见过爷主动要喝酒。
陆昀峥不仅喝酒,还喝了好几壶。他酒量不错,很难醉。
侯爷一边喝酒,一边带笑,邬春荣看得怕极了,也不敢劝。想来是今日同夫人吵架太狠了。
陆昀峥喝完第三壶,还是没彻底醉趴下,他无奈一笑,踉跄着去书房。
邬春荣担心他,跟着过去,被他关在了书房外头。
而书房里的陆昀峥则拉出了一张白纸和一支笔。今天写什么呢?
不想写经书了,写信吧。
写忏悔信,给阿致的。
就像今日谷湘如骂的那样,他是个卑鄙庸俗的男人。
他也曾以为自己和别的男人不一样,他以为自己会爱阿致,就会爱她一辈子。所以在新婚当日得知被骗婚后,他一直坚定地要找到阿致,做到他失忆后唯一记得的事:和阿致成婚。
结果……阿致还没有找到,他却已经深陷情·爱·色·相。
他高估了自己。
他是个无耻的人,尤其是对于阿致来说。
五年前,阿致离开,是因为他做错了事,是他抛弃了她。现在,他再一次抛弃了她。
其实,陆昀峥也无法原谅自己,尤其是当他感觉到委屈的时候。
他也不想要移情别恋,可是……爱上那小娘子,真的全不由他决定。
这几日,只要一闭上眼睛,他就会不自觉想到她一低眉的模样,会好奇她正在做什么?她……有没有在任何一个分别的空隙里想起他?他挂念她,也会好奇她一切的过往。
昨晚上,送她离开后,他看着她苍白的脸,想要问她生病的好些了吗?想要告诉她不必因为过往的经历而伤心自囿,可是他又很清楚自己没有关心的资格,不敢多说一句亲近的话,不敢让她知道自己的担心,只能装作不为所动的模样。
而他最想要知道的,是她对他的心意,真的没有一丝一毫的动心吗?明明昨晚上,她的头微微靠在他肩膀上。虽然是轻若羽毛的触碰,但是她应当也是想要靠近他的吧。陆昀峥知道自己很可悲,因为他在祈祷小娘子也爱他。而明明,她那样的决绝……
即使知道她是那样的决绝,他也忍不住发了疯一样地设想,如果……如果他们都没有过去,只是以全新的身份在此处相遇,他们会不会举案齐眉、白头偕老?
而原本,他想要白头偕老的人是……阿致。陆昀峥骤然从酒意中清醒,他看着自己写在纸上的这一团黑漆漆的字——每一个字都是他心中的猛兽,有着最黑暗丑陋的面貌。
阿致若真看到这信,要被他气到吐血吧。
陆昀峥丢了笔,将这信团成一团,扔到地上。他的头昏沉剧痛,酒意再次上涌,便趴在桌上睡着了。
·
阿致白日里磨了一整天的刀。
到了晚上,夜雨仍旧缠绵,街巷里几乎没有人影,她换上黑色夜行衣,怀揣着三把刀出门。
快走到屈县尉的宅子附近时,她才发现自己被人跟踪。
“是谁?”阿致小声对着那巷尾的影子道。
巷尾的影子慢慢出来,是个高大男人。
待看清楚对方的轮廓,阿致惊呆:“侯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