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啊”了一声,暗自懊悔自己冲动嘴快,急忙努力找补:“那位岛津先生看着也很不错啊,相貌英俊、彬彬有礼,待你也很好……浅田小姐不必担忧,你这么好,一定会万事顺意的。”
浅田星终于抬起了头,看着毓琼,笑了。
“岛津君的确很好,”她语速很慢,带着笑容,轻轻颔首,“等有空了,我邀请你们见面,正式认识一下。”
毓琼立刻点头,笑着应承:“好啊,我一定去。”
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
毓琼抱着一大捧粉橘色玫瑰回了老宅,洗漱之后,指挥风橘拿出几个大小高低各不相同的花瓶,左右比划着插花。
正忙碌着,渠殊同迈进屋来,迎面便是她不施粉黛却比鲜花更加娇艳的俏脸,让他只觉浑身疲惫一扫而空,脸上也不自觉随着她一起露出了笑容来。
他缓步走到她面前,捻起一支盛开的玫瑰,垂头轻嗅,笑着夸赞:“花不错。”
毓琼头也没抬,轻哼一声:“只知道嘴上说句花不错?怎么从不见你送我一束?”
她嘴里说着嗔怪的话,神情里却满是促狭,显然并不是生气,只是想逗他开心。
渠殊同侧头低笑,两根手指一个用力,便将手中花朵儿掐了下来,动作轻柔插入她发间,从善如流地点头:“我知道了。明日我会带花回来的。”
毓琼横他一眼,不肯放过他:“只有明日?”
渠殊同大笑。他看着埋在花朵儿里的小姑娘,很是愉悦:“每日都带。”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毓琼已经摸清了些渠殊同的性格,他是那种绝不会随口敷衍、可一旦许诺就一定会做到的人。
接下来的几日,他虽然在棉场的时间越来越长,到家的时间也越来越晚,可却真的每日都会带花回来。哪怕是回来太迟,估计城内的花店已经关了门,他也会在棉场附近的田亘中摘些野花,不值什么钱,心意却是无价。
看他还有心情惦记着“带花”这等小事,毓琼便乐观地认为,棉场那边问题不大。不管是私立圣劳伦大学的魏先生,或是美利坚的农业专家,一定能找出拯救优质美洲棉种的方法。
所以,等她再度听闻棉场那边的消息,就无疑是一道霹雳了:
随着气温日渐降低,美洲新棉种的种植正式宣告失败。改种了新棉种的天行第二、第三及第五棉场的这个棉季可以说是颗粒无收,不仅今年棉纱厂的原料收购面临极大压力,另外还需准备好之前许诺过的要赔付给种植户的钱,一分都不能少。
这么一进一出,哪怕渠殊同手握渠氏的一干公司,也不由倍感压力。不管是棉纱厂还是渠家老宅,德律风整天都响个不停,不是这里出了问题,就是那里要请他指示。
几天下来,渠殊同本就隽瘦的身形肉眼可见又清减了一圈。
正焦头烂额时,一个更坏的消息传来:
经过在海上几个月的航行,三艘来自英吉利和美利坚的货轮缓缓驶入江阳港和临近的上海港,上面满载着各种材质、各种花色的洋布。这些洋布图案新鲜,色彩艳丽,因着大批量到港,价格与本土布料差不了多少,甚至与国内纯手工刺绣纺织的精品布料相比,还便宜了不少。
这么一来,别说是本就难以负担传统好料子的中低级官员和普通百姓了,哪怕是能买得起贵价手工布料的高级官员或大商人,为了穿个新鲜,也有不少都转而去买洋布。
一时间,洋布成风,甚至成为人人追捧的最新潮流。
而与之相对应的,本土布料销量大跌,尤其是本就低产的经手工纺织、刺绣、钉珠等工序的高端布料,越是工艺复杂耗费人力,则越是价格昂贵,就越是难以卖出。
毓琼心急如焚,可又帮不上渠殊同什么。在看着他如陀螺一般连轴转了几天之后,她终于在半夜时分闯入他的书房,从他手中夺下毛笔,拽着他的手朝正屋拖。
“这都几点了,这么多的事,就差你熬这几个小时不成?”毓琼气哼哼地数落他,“你得休息,得放松。明天不准工作了,我带你出去散散心。”
渠殊同扯了下毓琼的手,似乎想说什么。
毓琼凶巴巴地站住脚:“不许拒绝!你一天不在,渠氏也不至于就要关门倒闭!”
在她恼怒的注视下,渠殊同竟然显得有些可怜巴巴的。
“我没有想拒绝。”他柔声安抚她,“你说得对。有一个地方,我早就想带你去了,只是一直不得闲。明日,我带你过去。”
毓琼狐疑地看他:“去哪里?”
渠殊同但笑不语:“明日去了,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