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我取这件……”
“麻烦拿这件看看……”
毓琼指过去的动作一顿,顺着另一根白皙的手指望去,对上了一双同样带着些惊讶的眸子。
毓琼眼前一亮。
来到江阳已经不短时间,她还从未见过这般有韵味的姑娘,简直与她想象中的江南美人、水乡姝丽一模一样,甚至比她想象中还要好看。
她生着一双单眼皮,眼尾微微下垂,五官素净,气质娴雅,像一朵未及舒展的玉兰花苞,藏着未尽的江南烟雨。她穿了一身时下流行的洋装长裙,斜戴礼帽,笑起来时,花瓣一般的双唇抿成初春柳梢的弧度,帽上装饰的两根白色羽毛便摇摇晃晃,俱都化作她眉梢的韵脚。
毓琼向来对美人非常有好感,冲她一笑,正准备将这条裙子让给对方,却没想到,那人对她颔首示意,先开了口:“这颜色很配姑娘,我就不夺人所好了。”
她说话的语速很慢,不慌不忙的,声音轻轻柔柔,浅带笑意。
“不必不必,我也不是要买,只是想看看而已。”毓琼急忙摆手,“这儿的衣裳虽多,也难得遇到合心意的,姑娘请随意。”
那姑娘显得很是赫然,又推让一会儿,还是没能拗过毓琼,接过裙子去试穿。待到出来,果然好看,毓琼一连声的夸赞,还热情帮她选了搭配的礼帽和手套。
等从洋行出来,两人已经很是相熟了,话题也从衣服拓展到了各自的过往经历上。
浅田星其实也算是江阳人士,不过很小的时候,母亲就改嫁去了东洋,她便也随着一起离开,一直常住日本。这次是她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回国,才刚刚到达江阳不久。
“我就说,我也去过东洋,还稀奇呢,日本那种地方,怎么能养出你这般钟灵毓秀的人,”毓琼哈哈笑,“到底还是咱水乡的根儿。”
浅田星也抿唇笑。
两人正站在洋行的大理石门廊下说着话,忽然,不远处出现一位西装革履的先生,头戴礼帽,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无框眼镜,手中还提着一根光滑油亮的手杖,径直朝着她们而来。
他停在她们身边,彬彬有礼对毓琼脱帽鞠躬,然后转向浅田星,接过她手里的购物袋,开口,说的却是日语。
浅田星也以日语回复,两人说了几句话,面上带笑,动作举止也很是亲昵。
然后她转向毓琼,很是不好意思:“戴小姐,真是抱歉,我们得走了。”
毓琼只懂一点点日语,虽听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但那种隐隐约约的暧昧亲密的氛围,却明显到让她想忽略都难。
她点头,最后还是耐不住好奇心,偷偷去问浅田星:“这位是……你先生?”
“不不,”浅田星脸都红了,急忙瞟了那个英俊文雅的日本男人几眼,“我们……只是朋友。”
什么朋友,他如此熟稔的态度和看着她时仿若拉丝的眼神,打死她都不信。
毓琼心中偷笑,也没拆穿她,与他们道别后走下几阶台阶,却忽地想到了什么,又转身,追问道:“你住在哪里?以后有空,我们可以约着一起去喝咖啡。”
“我们……现在暂时落脚在客店里。”浅田星有些迟疑,“正在计划租赁座宅子,若是实在找不到,可能就试着去投奔远房亲戚……”
“你刚回国,想尽快找一座合适的宅子,的确不容易。”毓琼认同地点头,“我可以帮你留意,若是有好的,我去通知你。”
“让你抛头露面的,这怎么好……”
怎么又是抛头露面?
这话毓琼就不爱听了:“你也是留洋回来的人,怎么这么封建?什么抛头露面,女人就得关在家里不成吗?”
浅田星白皙的脸涨得通红,又慌又急,看着似乎要哭出来似的,又是道歉又忙着解释:“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怕给你添麻烦,让你先生生气……”
“不必担心,我先生很支持我外出。”对上浅田星这幅我见犹怜的样子,毓琼刚刚生出的一丝不快很快便烟消云散了,“我先生对江阳很熟,我也会托他帮忙留意的。”
“那可真是太好了!”
浅田星连声道谢,又深深鞠躬,目送毓琼的身影远去。
她旁边的年轻男人将礼帽重新扣回头上,望着毓琼的背影,忽地开口:“就是她吗?”
浅田星颔首。她的声音依旧温柔,配着她清丽的五官,纯洁又无辜: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