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加上姚勖远明里暗里的打压,姚勖谦渐渐也就懒得管事了,干脆抛下差事,流连洋场书寓,整天花天酒地,扯着姚秉添的名头,硬生生将自己混成了江阳一霸,行事高调毫无忌惮,得罪了不少人。
毓琼听得有些戚戚:“这么可怜啊……那我以后还是对他好一点吧……”
话还未落,就听渠殊同一阵剧烈咳嗽,把毓琼生生吓得站了起来。
她看向渠殊同拄着扫把咳嗽到伛偻的背影,再看看他清扫了许久也只可怜巴巴的一截小道,终于意识到自己低估了“清扫”这件事的难度。
毓琼从没干过“清扫”这种活计。她低头看看自己白皙纤细的十指,再看看横七竖八的满院杂草和随处可见的细密蛛网,下意识就打起了退堂鼓。
可再看看前面不远处那个穿着粗布衣衫仍旧高大挺拔的男人,想到他昨晚全身控制不住颤抖的模样,心中的天平剧烈摇晃,之后,还是不可抑制地倒向了一边。
毓琼深深呼吸,做了十足的心理建设,终于小心地跨出了那个结界,朝着渠殊同迈出一步。
迈出了第一步,后面就顺畅多了。她沿着渠殊同清理出的那条小道朝他靠近,在他有所察觉准备转身的时候,伸长右手去握那几乎与她一般高的扫把:“你身上还有伤,我来吧。”
渠殊同握着扫把的手没放:“不必,你回去歇歇吧。”
渠殊同明明带着伤,手劲儿却还极大,毓琼抢了一会儿,那扫把仍在他手里纹丝不动。
毓琼鼓着脸,又伸出左手,双手并用要与他争夺。
渠殊同很是有些无奈,转过身面对着她:“你是格格,不应该做这些事。”
“这时候想起我是格格了,今儿带着我步行一整天的时候,怎么没见你心疼过?”毓琼不肯放弃,踮起脚尖仍嫌不够,干脆开始一蹦一跳地去探渠殊同手中的扫把,“天都快黑了,你一个人收拾,得收拾到什么时候?咱们今晚还能睡觉?赶紧的吧!”
渠殊同是知道毓琼脾气上来有多执拗的,但这扫帚木柄上全是倒刺,毓琼双手纤纤,他实在是不放心让她碰触。
看出她是铁了心要做些什么,渠殊同便找了个轻便的活儿给她:“正房进门的柜子里有扫尘,你打扫屋里,我清扫屋外,如何?”
毓琼想了想,开开心心同意了。渠殊同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屋门内,摇摇头,正要继续打扫,忽然听屋内一阵盆柜翻倒的响声,安静了没一会儿,又是一声尖叫,紧接着,随着一阵跳脚之声,毓琼白着一张脸冲了出来,十根手指根根岔开,举在耳边,像一只炸毛的小猫。
没等渠殊同开口,毓琼已带着哭腔诉苦:“里面灰好厚!特别厚!还有虫子!”
渠殊同笑着垂下头,无奈叹气:“你休息吧,一会儿我来。”
毓琼眼中还满是惊惶,却一脸不服气,在原地徘徊许久,忽然跺了跺脚,下定决心般,将细白双手探进了尘土堆儿中。
还不忘恶狠狠地发誓:“渠殊同,你等着,等回去了,我一定要敲你一笔!”
然后又补充:“还要敲姚三爷更大一笔!”
一阵兵荒马乱,等夜色黑沉时,两人齐心将今晚用得到的地方先清理了出来。毓琼睡正屋,渠殊同睡西侧屋,东侧边是一个小小的厨房,晚饭就是从通海县买的蛋饼。
两人今日实在是很累了,吃过饭,简单擦了脸,就各自回房,准备休息。
渠殊同躺在木板搭成的通铺上,身体已经极其疲惫,脑中却习惯性地开始思索,远到以后要如何与姚勖谦取得联系、回到江阳要如何说辞,近到明日要做些什么、还有什么东西需要采买。
林林总总想了许多,将一切都计划完毕,渠殊同这才安下心来,听着遥遥传来的不知什么动物的长啸,和屋内估计是老鼠爬过的窸窸窣窣的轻响,神志渐渐涣散开来。
就在他即将要落入梦乡之时,忽然,一阵急促的拍门声传来,顿时将他全然惊醒。
渠殊同点亮蜡烛,披衣下床,拉开房门,毓琼那张不施粉黛的素颜出现在眼前。
她漂亮的小下巴仰着,神情带着些倨傲,若是忽视她套得乱七八糟的衣裳,倒是很有些格格的气派:
“渠殊同,你冷不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