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渠殊同刚踏入膳厅大门,便听一声热情的呼唤:“早呀。”
毓琼已经坐在桌边了,正拿汤勺盛着粥。见渠殊同到了,她将碗摆在渠殊同面前,眼睛笑成两弯月牙儿:“粥。热乎着呢,快吃吧。”
说罢,一个劲儿将勺子往渠殊同手里塞,双手撑着下巴,非常期待地盯着渠殊同。
在这般目光的注视下,渠殊同道了句“谢谢”,舀起一勺粥放进嘴里,动作微微一僵,然后不动声色将嘴里的粥吞了下去。
毓琼见他吃了自己亲手盛的粥,很是开心,也给自己盛了一碗,胡乱吹了两口,就要往嘴里送,一只修长有力的手却握上她的手,止住了她的动作。
“有点烫,凉一凉再吃。”
“哦,”毓琼乖乖放下手里的勺子,忽然反应过来,“你烫到了?”
渠殊同卷动着痛到有些麻木的舌头,努力让自己的发音清晰一些:“我不怕烫。”
他的表情实在是过于平静,笑容也一如既往的温和,毓琼信以为真,点点头,一边搅动着碗里的粥,一边状若无意地问:“你今天没有应酬?”
渠殊同点头。
毓琼却有些失望的样子,可很快,又振作起了精神,叮嘱道:“那你什么时候再有应酬,千万记得要告诉我呀。”
渠殊同不明所以,但还是点头,应承了下来。
蒸腾热雾中,海鲜粥的香气氤氲,两人相对而坐。毓琼还在用勺子翻动着粥里的米粒,渠殊同也随她一起,等待着粥凉。
吃过早饭,渠殊同照例到公司处理公事。渠家的生意涉猎很广,包括农牧、盐垦、航运、油厂、面粉厂、冶炼厂等,但最核心的,还是天行棉纱厂。当年渠殊同弃官回乡后,就是做棉纱生意起家,然后又以此为根基拓展上下游产业,这才组成了渠式现在的商业版图。
渠殊同的办公室就在天行棉纱厂中的一栋西洋式小楼里。他的汽车刚停在办公楼下,棉纱厂的任经理就快步迎上前,为他打开车门。
任经理已经年过四旬,曾经是渠殊同父亲的心腹,自渠殊同回到江阳创办棉纱厂起,就一直跟随左右,直到现在。他将汽车钥匙扔给手下,自己陪在渠殊同身边朝办公室走去,一边向他汇报今日的行程。
等渠殊同坐在办公桌后之时,任经理刚好说完最后一个字:“另外,渠先生,这个月的箱子已经拿回来了,就在您右手边。”
渠殊同点头,微笑道:“任叔,辛苦了。去忙吧。”
那个棕色的牛皮箱子有些破旧,很多地方已经有了磨损,放在渠殊同旁边,一放就是一天。直到下午四点多,门被敲响,徐家的小三爷拖着步子,踢踢踏踏走了进来。
渠殊同放下手中毛笔:“昨日如何?”
不用渠殊同招呼,姚勖谦已经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整个人懒懒散散斜躺在那儿,两条腿伸得老长,一脸嫌弃地挥手:“嗨,蒋末茗那个没用的东西,喝了几杯就趴下了。要不是惦记着今儿得来找你,我非得把他灌晕死过去不可。”
渠殊同皱起了眉头:“蒋末茗到底是蒋副会长家公子,你也不要太过……”
姚勖谦最不耐烦渠殊同训他。一听他这开场白,姚勖谦当即跳起身来:“行行行,我知道了。先走了。”
他探长胳膊拎起那个棕色皮箱子,冲着渠殊同挥挥手,又拖拖沓沓的离开了。
渠殊同无奈摇头,提起毛笔继续忙碌。六点钟,棉纱厂下工的铃声响起,渠殊同又等了半个钟头,确认无事,这才收拾了东西,关门下楼,开车回家。
这么多年,他每天都是这般度过,像是一台已经被设定好的机器,日复一日,一成不变。
可今日,一到家,出乎意料的,迎接他的却是毓琼灿烂的笑脸:“回来啦?今儿晚上容妈帮忙加了几个菜,我陪你一起吃。怎么样,开不开心?”
屋子里的电灯亮堂堂的,桌子上已经摆了好几道菜,热气腾腾,香味扑鼻。毓琼穿了一身家常衣裳,脚上趿了双拖鞋,花蝴蝶一样在厨房和膳厅穿梭。她的头发松松挽在脑后,还有几缕已经掉了出来,在她白玉般的脸颊旁晃晃荡荡,可却一点儿都不嫌邋遢,仍然美丽。
那个他住了二十余年的、宽敞到有些空旷的、安静到几乎无声的老宅,刹那间,渠殊同竟然有些不适应了。
毓琼端了最后一盘菜出来,见渠殊同还站在门口,有些奇怪:“来坐啊,你傻站在那儿干什么?”
渠殊同这才坐到早上的位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