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如何,礼不可废。”渠盛业起了身,皱着眉头看向旁边的渠殊同,语气中的不满几乎要溢出来,“致一这孩子,从来任性妄为,成亲这么大的事都不提前与我们说,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毓琼有些尴尬,渠殊同上前几步,站在毓琼身前,对着渠盛业道:“当时婚事,着实仓促,没有提前告知叔叔,是致一的不是。”
渠盛业一点儿都没被安慰到,反而看着像是更加火光,正浓眉倒竖要说些什么,一个女子的声音忽的插了进来:“哎呀呀,侄子和侄媳妇大老远刚到,就别在这儿站着吹风了,赶紧回家休息热闹才是啊。”
一个中年妇人从后面走了过来。她头戴抹额,穿了一件阔袖缎袄下配藕荷色襕裙,裹着小脚,走得却极快,几步就抢到毓琼身边,很不见外地拉起她的手,拢在掌心不住轻拍着:
“哎呀呀,真不愧是京师养出来的姑娘,就是水灵灵的惹人疼。看看这眉毛,看看这眼睛,真是像画里的仙女儿一样。”
渠殊同道:“婶婶。”
毓琼急忙也跟着他,笑着称呼道:“婶婶。”
徐氏微怔,可很快就用笑容掩了过去,忙着点头:“哎哎。好孩子。”
渠家在江阳是大户,前朝的前朝就在此发家,嫡系连着八代,代代中举为官,渠殊同的父亲当年更是官至署理兵部尚书,据说马上就要升任两江总督兼南洋通商大臣,地位仅此于掌管京师的直隶总督。
虽然他突然因病去世,没能等到正式任命,可渠家远近血脉、门生故旧遍布江阳乃至东南官场,人情盘根错杂,人烟兴旺得很。就是晚上的家宴便饭,也足足开了四十余桌,一波又一波的人来往敬酒,毓琼简直是头晕脑胀,除了渠殊同的叔婶,其余人是一个都没能记住。
毓琼本来就七晕八素的,旁边渠殊同和渠盛业这对叔侄还一人一句互不相让,吵得她更是脑袋瓜子嗡嗡的。
渠盛业简直守礼到死板的程度。因着当时婚事太过仓促,消息传到江阳,渠盛业和徐氏本来是要立刻乘火车赶到京师的,但渠殊同怎敢让他们去,便借着让他们帮忙在江阳筹备婚礼的由头,拒了这个要求。
后来,毓琼提出不想再办一次婚礼,渠殊同也就告诉了渠盛业,不必再筹备。这下又是捅了渠盛业的肺管子,据徐氏所说,他气得一连三天没睡着觉,直说侄子虽然没了父母,可渠家还在,他们这老叔叔老婶婶也还在,婚礼上渠家都没一人露面,像什么道理!也就坳了一口气,坚持一定要在江阳再办一场,决不能取消。
渠殊同坚持不办,渠盛业一定要办,两人就当着所有人的面开杠。毓琼在旁边忍了又忍,听他们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觉得脑袋快要炸开了,实在忍无可忍,伸出一只手,握住了渠殊同交叠放在桌上的手。
“既然叔叔婶婶已经准备好了,我们也不要拂他们的心意。”她对着渠殊同挤出一个笑容来,“办!”
一锤定音。
渠盛业遂心了,渠殊同也不争辩了,冗长的家宴终于结束。虽然要办的是西式的婚礼,可徐氏还是恪守着成婚前不能见面的古训,已经为毓琼和戴家陪来的人都订好了客店房间,还说接下来两天都不能见面,笑眯眯地让毓琼与渠殊同好好道个别。
毓琼没什么想对着渠殊同说的,挥挥手:“好好休息哈。”
渠殊同失笑,点头:“你也是。”
两人就此分道扬镳。毓琼到了客店办好入住,又收拾洗漱折腾许久,等终于得以躺在床上,只觉得幸福得想叹息。
风橘忙着帮她整理东西,忽然“咦”了一声,拿了个小瓶子过来了。
“小姐,这里有瓶药油呢!”她拔开瓶塞闻了闻,兴高采烈的,“真香。小姐,今儿下船那会儿,你腰上不是撞了片青吗?我帮你按一按吧!”
毓琼懒洋洋侧了脸:“房间里怎么会有药油?我住了那么多客店,就没见谁家还提供这个的。”
“这家客店好啊!听说是江阳最好的客店呢,东西自然要细致周到一些的。”风橘已经来撩毓琼的裙摆了,“小姐躺好,我今儿好好揉一揉,等后日小姐穿婚纱,保管一点儿痕迹都没有!”
对了,婚纱。
毓琼立刻来了精神:“你见着我的婚纱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