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他在有一段距离时停下,看向矮小的童子和鬼魅似的阿怜。
阿怜上前几步,身形摇晃被傅寒舟接住,一双水洗后越发狼狈的眼睛渴盼地望向他,“求您救救我”。
晕过去之前,阿怜感觉到微弱的饱腹感,转瞬即逝,但是对于饿了很久的她来说,简直如同久旱逢甘霖。
阿怜再次睁眼已是半月以后,陌生的环境,一样温暖,却不是刚来凌云峰时住着的洞府。
“是我疏忽大意了”,傅寒舟将一碗汤药递给她,“你有嗜睡之症,应该是某种天生缺陷”
阿怜感激地接过,“我怕我睡过去就再醒不过来了”,说着说着,眼眶泅红。
傅寒舟手指蜷缩,虽是清气塑成的人身,但会哭会闹,倒是与真人相差无几了。
他这几日多番查阅古籍,也没有找到有关她身世的线索,。
“既是我发现了你,便不会对你不管不顾”他不太自然地安慰阿怜道,“你且放心”
阿怜大喜过望,乖巧地把药底都喝完了。
凌云峰住了个病秧子,却反而热闹了不少。
阿怜记得那稀缺的饱腹感,于是腆着脸往傅寒舟身边凑。
傅寒舟向来冷着的脸总能因为阿怜产生各种微妙的表情。
“我要闭关修炼”傅寒舟无奈道。
“我就在你旁边,什么也不做”,阿怜摆摆手,直白央求道,“我想呆在你身边”。
“我要去后山沐浴”傅寒舟将阿怜推进屋内,放了个结界束缚她。
阿怜急得笃笃笃地砸门,忙道“我也想去!”
傅寒舟没应她,簌簌解下衣袍入了疗愈灵泉,清退体内因为和凶兽战斗产生的浊气。
阿怜见敲门不应,便在门内罚站,又委屈地哭上了。
眼泪对傅寒舟很有用,阿怜一早便发现了。
果然,结界没过一会便自动消失,阿怜囫囵擦了擦脸,便推门循着脚印往后山去。
一片沆砀的白中,阿怜看见靠在温泉池边的宽阔背脊,皮肤下隐隐有黑气在窜动。
她目光闪了闪,上前斜坐在池边,指尖顺着窜动的黑气抚过他的结实的肩膀,又从肩胛骨流连到脊椎,往下一划。
那背影一颤,只听噗通一声,阿怜被拦腰拽入水中。
她大口呼吸着浮出水面,黑发黏在脸侧,对面的剑修脸颊泛红,斥她道,“安心沐浴!”
阿怜撇嘴抱怨,“我衣衫还未解呢”,现在湿答答地粘在一起,沉甸甸的十分难受。
她动作缓慢地褪下湿漉漉的衣衫,心里却是欢喜万分,只因那种饱腹感又来了,且随着时间的流逝,来得越发频繁。
看见浮在水里嘴角带笑的阿怜,傅寒舟侧过脸去,身体里运转的灵力变得火热躁动。
童子送来两坛花雕酒,傅寒舟不让阿怜碰。
可阿怜在相处中胆子逐渐变大,趁傅寒舟离开洞府悄悄打开一坛,只喝了一点便觉天旋地转,熟悉的困倦感袭来,阿怜忙将酒盖上,放回原位,回了床榻好好安眠。
有傅寒舟在,她不再似第一次那般对沉睡感到恐惧。
她知道,再次醒来时,傅寒舟一定会出现在她面前,就像他们第一次相遇一般。
她一睡了之,傅寒舟却慌了神。
关心则乱,他没注意被拆封过的酒坛,只知道阿怜睡了一月还没有醒来,第一次体会到名为恐慌的情绪。
傅寒舟觉得不能再等下去了,遂刺破阿怜的指尖,将一滴血渗入荼靡镜中,而后将镜子系在腰间,离开天岳宗,往蓬莱仙山的方向去了。
等他说明来意,蓬莱岛主谦卑道,“何来求药一说?凡是我们蓬莱有的,都悉数奉上。只求凌云尊上在修道一事上多多照拂我蓬莱子孙。”
傅寒舟当即将联络令牌递给蓬莱岛主,并许下承诺,“若是有蓬莱弟子到天岳宗剑峰修行,随时凭此物来凌云峰找我”
回程途中,傅寒舟通过荼靡镜察觉到阿怜已经醒来,心生疑惑,脚程加快。
刚踏上凌云峰,就见阿怜披着个红色的披风远远地跑来,像被寒风吹落的红梅花瓣。
阿怜气喘吁吁地扑到傅寒舟怀里,颤抖着说,“你去哪里了?醒来没看见你,我好害怕”
失而复得的情绪淹没了他,傅寒舟并不如往日那般推拒,手掌附上阿怜的纤瘦的背,逐渐收紧。
“你睡了一个月,我去了一趟蓬莱拿药”,傅寒舟拍着阿怜的背解释道。
“我竟睡了这么久?”阿怜从他怀里探头,惊讶道。
随即她意识到什么,逐渐心虚起来,又将头埋下去了。
傅寒舟见状笑道,“阿怜,你知道吗?你做了坏事的样子真的很明显”
“说吧,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我……”阿怜期期艾艾道,“我喝了一点那个酒”
“喔”,傅寒舟恍然叹了一声,“怪不得”
花雕酒又名八日醉,只一口,便能让人醉上八日有余。
凌云峰的花雕酒一夜之间消失无踪,童子恍惚道,“真是见了鬼!我明明记得昨天就放在这的”。
傅寒舟着单衣在院中练剑,一招一式如行云流水,本命剑云宵剑身通透泛光,巨大的威力被周遭布置的法阵吸收,转化为一张张剑意符箓,于外界是千金难求之物。
阿怜抱着个鎏金暖炉,披着披风坐在廊前看他练剑,唇上已被将养得有了淡淡血色。
只是看着他的招式逐渐凌厉,阿怜脑海中突然闪过些许零碎的片段。
一柄穿胸而过的剑,极痛。
阿怜呜咽出声,捂住胸口喘息。
“阿怜,你怎么了?”,傅寒舟不知何时已收剑入鞘,来到她跟前,扶住她的双臂,目光紧锁。
“我……我好像看见一柄剑,朝我刺来”,阿怜眼里尽是畏惧,害怕地落泪。
“阿怜别怕,”傅寒舟抚摸阿怜的头发,轻拍她的脊背,柔声安慰道,“有我在,没有任何人能伤害你。”
傅寒舟抱起阿怜往洞府深处走去。
床榻上,阿怜双手勾住他的脖颈不让他离开,四目相对,阿怜仰起头亲上去。
一股暖流有如实质,从心口蔓延到四肢,让她舒服得嘤咛。
她好像知道她的食物是什么了。
剑修本不用休眠,没有阿怜时,白天黑夜于傅寒舟无异,他论剑修道,研习剑法,打坐闭关,不问日月。
有阿怜以后,黑夜里他只想和她静静相拥,交颈而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