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让他杀人比叫他自杀还困难。
“所以我会帮你的。”Maraschino撕开包装袋,咔嚓咔嚓嚼着苏打饼干:“不要工钱。”
“放屁。你是不是在吃我的——啊、你醒了?”作势要去为自己的苏打饼干复仇的Hakushu把脚缩回椅子上,笑得有点谄媚(和最开始比起来已经相当熟练了):“哥,要不要来点夜宵?”
起居室一角的黑暗里响起无奈的轻声叹息,有人拉亮手边的台灯,松开灯绳后摸入外套内侧寻找腰包:“就算真睡了也被你吵醒了。不用。没想到你还这么关注时事新闻。”
“抱歉抱歉——这事儿闹得太大了嘛,不知道才怪吧。”Hakushu讷讷道:“那个凶手还真是个疯子啊。”
Margarita抬眼瞥他。
如果这家伙知道之前跟自己交流过情报信息的Sunrise就是新闻里的连环凶手,不知道会不会吓得从椅子上跳起来。
Sunrise的身份保密性做得真好。
“是吗。”Margarita随口应道,终于摸到自己需要的那支药剂。
“你好像有不同的看法。”Maraschino说。
“我跟你们这些正常人看世界的视角可能不太一样…”Margarita的声音很轻,几个词里夹着说出来貌似也不是为了让人听清的奇怪单音节。
Hakushu和Maraschino对视一眼,默契地保持安静。
“她”拉下衣袖,在手臂上寻找血管。低头时垂落的黑发恰好掩住了针头刺入皮肤的画面。
“我想你们也觉得那个凶手就是想跟这个国家和法律作对、他故意把警察和法院都架起来…”Margarita说:“…但像这种人真正想要的,多半只是想跟不会再回来的人再一起吃一次晚餐。”
当药液推尽,“她”呼出一口气,整个人突然轻松了不少似的。“她”的双眼重新呈现一种晦暗的深蓝,那些细碎的光点将不再成为“她”的阻碍,至少是现在。
终于安静了,望月良夜。
“我说的话很奇怪,对不对?你不用尝试理解,如果你理解才麻烦…”Margarita站起身,“…把你的设备借我用用。”
这是他来到这里的主要目的。
“你觉得什么才是我的目的?”他问。
伊达航没有回复。他只是在思考五十岚背后的人到底是谁,能在五年前案发时就让双生子交换身份、让五十岚突破层层关卡站到他们身边的那个存在究竟有多大的能量?
“他们有的人说我是在故意跟这个国家和社会作对,也有的人说我只是在借用警察身份便利来复仇,每个人想的应该都不一样…这是我能想得到,也看得见的。”他面带戏谑地用余光瞟向两人侧面的单面玻璃。
伊达仍然没说话。
“很有趣,不是吗。”五十岚好像并不在意这事,他自从进入警视厅就能滔滔不绝地说下去,他让每个人都比从前更了解“五十岚小夜子”。按理来说专案组的所有成员都应该按规避嫌,但是换其他人来审讯,他又消极应对,只有沉默。上级迫不得已,才出下下策。
“有精神疾病的杀人犯就值得被宽恕、被善待了,我一直想不通,为什么?”
他自己现在也是这种无声的潜规则的受益者。他的精神鉴定结果非常糟糕,恰恰符合那句“身心不正常者所犯行刑,不应受到惩处”。
杀死了五个人的他只会被送进医疗机构,直到痊愈为止。
也有可能,他可以再次得到一个新的名字,与“五十岚”彻底无关,在一个不知情的地方开展新的生活。
这是所有计算之中,他们都能想到的最好结局。但凭借作为彼此搭档的了解,伊达能够绝对确认的正是这点——这不是五十岚真正想要的。
“我有认真想过要不要做成无差别杀人案。”
“你们既然喊着要捍卫人权,坚持要把杀人犯无罪释放送回社会,以为你们就像放生动物回归故乡一样伟大慈悲;那你们就也应该尝尝和杀人犯做邻居,被他们当成目标的滋味。”
“……但是算了。那不是我想要的。我姐姐也一定不愿意这么做,小夜子是最温柔的人。”他说:“我们不要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这样也可以。”
“我已经选了我能选的,我已经做了我该做的。”
他嗫嚅道,声音很轻,但伊达听见了。
“现在就该你们选了,像之前一样投票吧。”
警官离开时,昔日同僚的声音仍然能从背后传来:
“要么废除刑法第三十九条,要么判我无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