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判桌上有一方怒气冲冲地甩手离去未必意味着失败,也有可能是弱势者识时务地选择妥协。
“那就这么办。”代表警视厅和Tesca联系的风祭茉弓最终说。
他们已经约定好时间地点。一切和从前一样,不需要所谓的上级费什么工夫,Tesca就会把他们需要的东西双手呈上——只是这是最后一次了。
风祭端起被剩下的半杯冷茶,泼在桌角的猫形茶宠身上。他接下来要去找Rum,以合理的休假理由申请参与并主导这次货物的交易,这样才方便调查场地,为所有人准备惊喜。
他等到下一个门外的监控摄像头转向时产生的盲区,迅速离开了这里。
房间内空无一人后,从墙壁处缓缓浮出一根半透明的纤细触须,顶端似乎是枚眼睛。那眼睛眨了眨,很快整根触须消散了。
从Tesca那收回“镜头”的系统看向它的宿主之一:望月良夜正在打一个跨洋电话。
“你调查到的情报只有这些的话可很难让我满意。”宿主先生正低头用叉子从小蛋糕上仔细地刮下薄薄一层奶油,试吃的任务对他来说明明是不小的负担,但他宁愿用这种方式“品尝”也从不选择拒绝。没办法,系统很清楚,它的宿主就是这样没有自知之明的家伙。
“虽然很感谢你放我一马…”从电话那头传来有些失真的声音,倒是个熟人——是竹叶青。“但别太得寸进尺了!Margarita!这已经是关于你说的那个亚裔男人的全部信息了,你给我的只有一具尸体。”
谁给她的胆量和勇气,让她身为一个潜伏中的卧底却敢跟手握自己秘密的高层代号成员这么说话?系统摇了摇自己不存在的头,对宿主先生感到非常失望。如果换作是玩家小姐的话,绝不会给低维生物这种作威作福的可能性。恐吓和威逼要永远先于恩惠,这样才能更好地掌控所有人。
但也许望月良夜这种与生俱来的“距离感缺失”就是他的天赋,毕竟玩家小姐也是这么栽的。
这么一想,系统越看他越觉得像一只正在织网、请君入瓮的蜘蛛。
“发我电子文档吧,”望月叼着叉子,在手旁的便签本上迅速写下对这块小蛋糕的个人感受小作文,“别忘记加密。”
“还有、你给的报酬够我当时放过你,但不够我帮你保守秘密。再努努力。”
“‘麦冬’的信息也可以,我来者不拒。”
说完,他挂断电话。
望月在Neva号上以Margarita的身份和竹叶青达成协议,他怀疑那个出现在船长室前的自称“签约人”的亚裔是个中国人,而她近水楼台先得月。他决定委托竹叶青来调查这种舍近求远的行为也充分展示了他对系统的不信任,于是一人一统保持半冷战的状态回到日本,直至今天。
作为小小的报复,系统没有提供任何和绫濑甜品店现状有关的信息,以致望月进店时就被迅速长成的萨摩耶扑倒在地,并喜提捷报:川江先生、你,现在是我们的挂名店员了!因为外卖这件事已经有专员负责!
望月看着怀里蹭他一身毛的萨摩耶响亮地汪了一声,以及蓬松白毛里露出的崭新金属铭牌:Windy·绫濑甜品店指定外卖员。
……没想到他有一天会面临被狗竞争到的职业风险。
不过他擅长跟所有存在和解,何况Windy只是小狗罢了,更别提它还有如此蓬松可爱的外形。
那时也分不清到底是他把狗抱在怀里还是狗在拱他,只感觉毛绒绒的,伴着宠物香波的气味,令人鼻腔发痒。望月突兀地想到可能在这个世界上做人不如做狗,小狗至少不会有突然被点中成为杀人凶手的风险,也不会有人心血来潮去图谋一只狗的生命。
绝大多数人是做不到像狗一样简单、赤诚,质朴的。
望月还在船上时同竹叶青交涉,再运转不动大脑也不得不强撑着拼命考虑着…要拿“麦冬”作饵,出卖同事对竹叶青或许有些太超过;这时再顺理成章地提出调查那个“签约人”,一个素不相识的死去的陌生人在这对比下,生前的尊严立时全部失去。她必定会同意。
如果她选择交出“麦冬”的信息,这更好,为他省下不知多少麻烦。望月不喜欢也不想习惯依赖系统,只能把“麦冬”的范围锁定在那些还没打过照面的代号成员身上——能拿到Gin Fizz任务信息的人,不可能没有代号。
其实可能是他不如绝大多数人。
因为他们并不会和他一样,为了活下去日日揣度、事事算计。因为他们的背后没有无数双眼睛。他们不知道原来存在这么多眼睛。
胃部隐隐传来抽搐感,果然乱吃东西还是不行。望月手指点着一条条维生用的营养剂数过去,宫野志保给他的礼物只剩下最后一支了。他选择留下这根香芋口味的独苗,下一次再联络谁知是何夕。
他在高脚凳上坐直些,展开笔记本电脑的屏幕,准备开始处理工作。最近在他生活里唯一的变数是Kir,以她的聪明不会拖后腿,但聪明人用起来总是很麻烦。望月暗自祈祷,CIA小姐不会自作主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