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宴转移场地之前,大家在神社合影,良夜当仁不让地接过相机:“我来吧。”
他连拍了好几张,挑选后最合适的那张会送去店里洗出来、分发给大家填入相册。
一般都会最尊重新婚夫妻的意向,他和新郎不约而同地在相册滑过同一张时停顿,并伸出手指:“这张怎么样?”
二人都一怔,又问娜塔莉,她从善如流地表示相信伊达的眼光,就敲定是这张。
这张照片和其他的相比并没什么特殊之处,最多两秒的时间差、站在新郎这侧的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连脸上的笑容弧度都未改变,只是这张的一角恰好闯入了本不在亲友席内、正匆匆离去帮忙准备婚宴的混血儿侍应生。
转交给印刷店时,良夜多敲了一份数量。
额外的这张,他会寄去远在异国他乡、遗憾未能出席的某位那儿做念想。
…
这次婚礼蛋糕非常成功,绫濑甜品店又接到了好几个同类型的订单,良夜预先备用的名片都发空了,他正确认镇痛剂的数量,视野边缘就出现一团多余的阴影。他迅速把手袋塞到身后。
他本来是打算把平时常用的腰包藏在腰带下面的,但绫濑表示“你那像什么样子,别让娜塔莉发现我们不够尊重她的婚礼”,强行给他改换成风格搭调的手袋,可男性和服又没地方塞这个手袋,情况还是麻烦。
伊达的婚礼来的大都是警界同事,跟他们并不熟络,眼前这位倒是主动凑到绫濑跟前,良夜点开面板一扫——是“组织犯罪对策总务课”的课长、今村警视正,两人看起来竟然熟识、且气氛略显微妙,良夜选择退开避嫌。
切完蛋糕分食后,婚宴途中就是波洛那边操心的问题了,良夜稍微搭了把手帮忙,结束后循着名牌找到自己那桌,好家伙,左手是正对他露出微笑的萩原研二,右手边是可能去了卫生间所以只在位置上留下一个名牌的松田阵平。
绫濑解释道:“因为只多出一位单数,新郎的亲友桌那边恰好有一个空位留给你…没问题吧?”
问题挺大。良夜叹息一声入座,散开一些鬓角处的头发,让它垂落下来遮挡住可能被发现的易容特点。他可不敢在这种距离内赌这两位的观察力和判断力。
——更何况他已经因为轻视松田而吃过一次教训了。
刺身和甜点他不够胆量去碰,遂跟日式清汤死磕,好在萩原简单寒暄两句后,也没有要追问下文的意思。
良夜双手捧着汤碗、松田还没回来,但萩原的另一侧也始终无人,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个位置从最开始就是空的。
似是注意到他的目光,萩原对他笑笑,将那个原本侧对着他们放在餐位上的名牌调转一个角度。
他倏然舌底有些发苦。
白底烫金、每个名牌都是娜塔莉亲手写下,那上面的笔迹端正而秀美:
望月良夜。
Mochizuki Ryoya。
他止住喉头的颤抖,尽可能地让声音维持平稳,很好,他做到了。
“看来这位先生今天没到场,也是伊达先生的朋友吗?”
“是啊。”萩原表情不变,既平静且缓和地接道。“恐怕今后他缺席的机会还不少。”
“他并非迟到鬼,曾经还是我们这群人里面最准时的那个之一…小阵平应该跟你聊过他,‘那个喜欢吃拉面的家伙’,还没来得及殉职呢——如果已经毕业的话,他会成为我们中最先成为警视的那个人。”
“抱歉。”他说,可惜听不出什么歉意。
“没关系。”萩原把名牌调回原本的角度,“我想如果他在这里的话也一定会这么说。”
“——我只是差一点运气、没什么大不了的,别为我担心。”
他失去继续的心情,那杯温度对他而言略烫的清汤没有顺着食道流向消化系统,反而涌上头部了一样,毫无理由地,他开口:“我有个问题很好奇,萩原警官。”
“你请讲。”
良夜看着那双紫水晶一般的眼睛,提出那个在记忆中未能得到答案的问题:“如果牺牲一个人可以救五个人、你会怎么选?”
萩原微微睁大眼睛,像是没想到他的话题会这么无厘头,下一秒又恢复笑,正要开口时,良夜继续提出他的补充条件。
“这不是一般的电车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