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吧。”
听起来像是在劝说他,语气却如此柔和。
“可不要骗我。”
警官先生的体温比病秧子高很多,金属碰撞声间握住对方的手指,温暖传递至掌心。
良夜终于抬起头看向对方,果然、松田也一直等着能和他对视的那一刻。
怀疑、失望、厌恶…这些情绪那双眼睛里通通没有。其实他宁愿有。
——不要骗我。
——因为我会相信你。
善于在交错谎言中找到那条微薄生路的人,可以轻易识破所有他精心设计的伪装。
——他只是不愿意猜忌你。
这样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如同批下一道判决。
那一刻他听到无形之物破碎的巨响,幻听声震耳欲聋,来者一如当年并肩时耀眼,承光而来,转瞬间击碎一切他犹豫多年铸成的障壁。
他忽然觉得也无所谓,能这样受到审判也不失为一种幸福,哪怕为了掩饰某些更加阴暗的事物、只有死亡才会是他的终点,走向末路的时刻却又不是孤身一人,那他就足以忍受。
他可以重新让他人以真实的名姓称呼自己,哪怕罪不可恕;他所需要的其实也只是这样,就在此刻触手可及——
“我…”他抬起手将要回握。
而松田转开了头。
他恍然间头脑迅速冷静下来:刚才那声音并不只是自己的幻听。
安全通道突发爆破,现已塌陷,死者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尖叫。他们通知警视厅的时间足够及时,但支援也是现在才赶到,如果刚才就进入通道接应,现在恐怕也是徒增伤亡罢了。
良夜有些怔怔地看萩原的身影也凑近,他先跟松田讲明情况,又补充道,“看来这群家伙还准备了方案B,但是现在安全通道里的炸.弹来源还不明…我们已经通知救援人员——”
“——Ryoya?”
[支线任务‘火扑蝴蝶·上杉彩自燃身亡事件’已完成]
[‘栗花落响’、‘栗花落泷’将无法加入队友列表]
躯干、胸腔或腰腹都是剧痛,指尖也不听控制地颤抖。他勉强调整着呼吸。
“你猜的没错。”松田在跟萩原交谈,嗡鸣声占据听力的全部,他没有听到萩原的回答,只是看着对方脸上的疑惑褪去转为一种了然与喜悦——为什么居然会是喜悦、他很明晰自己会是污点。
不可以。
萩原正跟他拉近距离,并且伸出了自己的手——
那像是另一种全新的未来在向他发出邀请:到我们的身边来,我们曾经也是最亲密无间的同伴,以至于如今也无条件地信任着你。
可是、
“栗花落…”他不确定自己发的音节是否还正确,萩原的口型他都无力辨认,但对方点头了。
他们也在刚才安全通道里被爆.破的受害者之中。
他能确认他们已经遇难。
——他不能这样。他想。至少“望月良夜”不能这样。如果这是某种蝴蝶效应或者因果守恒的代价,他无法做到用他们的死亡来换取另一个未来出现的可能。尽管他们也并不无辜。
萩原见无法跟他交流,也不急于一时,跟松田又讲过两句后便转身离去,大概是去接应救护人员了。他只觉得思考很迟钝,刚才缝隙里落下的光又渐渐填补回去,他只想得到要问:
‘我现在‘喜爱’和‘认可’的比例是?’
[50%和50%。]系统从善如流地回答。
他便不再言语。
直至凫青色占据视野。
松田距他贴得极近,在辨别他状态中出现的异常。但他们实在太久没有、不如说从未坦诚相见,在他察觉端倪之前,已经被黑发青年毫不留情地推着胸膛拉开距离。
躲藏着、蜷缩在那层雾似的隔膜后的昔日同期,对他露出最熟悉也最陌生的笑颜。方才始终沉沉压抑着的,他无法捉住看个真切的情绪终于被对方释放出来,某种无形的力量摄住他的咽喉,疑惑与担忧都无法吐出半字。
“谢谢你。”望月良夜对他说。
在记忆里无限地摸索下去,22岁身着警校制服的望月良夜从未在阳光下对他笑得如此真心过;然而那确切的笑容出现在未曾改变的脸上,转瞬间如烈日下的雪、消融前是比昙花更灼眼的光华。
他并未关注同行者始终藏在背后的另一只手,在锋锐贴近颈动脉之前,最后的遗言倏然闯入他双耳:
“对不起,阵平君。”
——对不起,昭。
只见他失而复得的同期侧颈处绽放一朵荒唐的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