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石飞溅,刀剑相击,嘶吼声震耳欲聋。
钟袖抹了把睫毛上的温热液体,固守骡车。
飞脚踹开偷袭来的士兵,拂袖竖批,再次挡开目的明确的敌兵。
暗卫以一敌五,各个身上负伤,早已不复最初的灵活勇猛。
他们已经坚持了两个时辰。
钟袖撑着膝盖喘气,问已经伤了腿和右臂的楼镜:“援军还要多久?”
“不知。”
钟袖:“…您不是有人在那刺史身边么?为什么不能安排点自己人?”
他们再厉害也只有十几人,怎敌得过这几百埋伏的士兵和后面赶来的追兵!更何况刺史的大军距离这儿并不远!
楼镜叹了口气:“若是没他周旋,你以为这么长时间为什么陈道令的大军还没过来?”
阍馆这些年撒出去的钉子很多,能在关键时候扭转时局,但并非无所不能。
从城门口将自己放走,待陈道令反应过来,只怕这颗钉子也有被拔除的风险……
暗卫们且战且退,伤上加伤,首领提议:“我等留下善后,还请掌印先行离开!”
身为暗卫,这趟任务是真的憋屈。
大概陛下也没想到掌印不是来收粮暗查,而是想将淮南道毒瘤连根拔起,否则就是万人精锐护航也不为过!
从来时船祸到余安城为饵,再到此时逃离,堪称险象环生,步步危机。
他们名为暗卫,实则早已被迫由暗转明成了贴身死侍。
骡车上的人并未搭话。
钟袖一刀拍在冲来的敌兵脸上,虎口阵阵发麻,再看已近力竭的拼杀暗卫,转头看向楼镜,眸光森森。
楼镜心里咯噔一声,直身警告:“小崽子,你再敢给咱家来阴的,咱家保证——”
手刀一落,剩下的话戛然而止。
楼镜,曾经的江陵公子,如今的天子亲叔父,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出宫小宫女再次下了黑手!
绑刀的布巾被她展开,利落地在楼镜身上绕了几圈牢牢绑在身上,再用披风将人罩住,重新握紧拂袖,郑重对暗卫交代:“我带先生走!这些粮食你们能护住就和援兵一起带走,实在不行,性命为上!”
没了先生这个“累赘”,他们这些人想走怕是这是士兵还真留不住。
只是可惜了这么多粮食……
至于绑人的动作为何这么熟练?
唯熟尔!
逃难的时候背褞哥儿,裙姐儿,有时候还要背阿奶,老丐,能不熟么!
暗卫瞠目,愣愣点头。
若非一路上看到楼掌印和钟袖接触,他们是断不敢相信这就是个货真价实的农女!
谁家农女这般刀法精炼,胆大包天?
特别是现在,明明那姑娘也跟他们一样拼杀许久,此刻却还能背着掌印跑得飞快!
反应过来,他一声呼哨,暗卫们立刻改变阵型,护送钟袖带人逃离。
感谢江南山多林密,钟袖背着人迂回后撤,找准了机会闪身入林。
厮杀声从身后传来,由远及近,她不由更加心急。
害怕留下痕迹,她甚至不敢用刀劈砍挡路的荆棘草蔓,只能凭着直觉超更深处逃。
好在她经常出入木家村后的山林,能熟练从动物的蹄印和粪便中分辨相对安全的方向,直至身后再无动静,她才靠着一棵两人环抱的大树停下。
松开绑带,她将楼镜放下。
看到洇湿的披风,眉头紧蹙。
方才情况紧急,先生的身上的伤来不及处理,若非外面罩了披风,血迹也能成为敌人追踪的线索。
她折身检查,确认并没有留下痕迹后,才开始就近采集药草。
止血消炎的草药在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并不难寻。
没有药臼药杵也不难解决,用嘴巴嚼碎就行。
现在困难的是如何给掌印大人上药!!!
上面的伤口是从右侧手臂至胸口,被人横刀划伤。
但是大腿的……
钟袖含着草药,咬着指甲,面露犹豫。
属实是大腿的伤不会找地方!
腰腹到腿根的伤,难不成她得把掌印的亵裤扒下来?
邦邦邦!
脑袋在树上连磕数下,钟袖一咬牙扒开了楼镜的上衣!
跟性命相比,这点冒犯,先生应该不会太怪罪吧?
上面的伤口敷了草药,用亵衣撕下来的细布包扎好,钟袖长舒一口气。
但视线落在楼镜露出的清瘦上半身,她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
怎得这么多旧伤口?
且不说刚刚的刀伤,上面还有铜钱大的伤口三处,巴掌长的缝合伤口一条,这是什么时候落下的?
她并不太通医术,看不出这是多久前的旧伤,只是看伤口颜色,猜想应该有些年头。
抿唇将上衣拉拢,她指尖向下。
“冒犯先生了!”
闭上眼摸到腰腹处,她颤抖着手去解裤带。
指腹出没到灼热的体温,钟袖罕见地红了耳朵。
欸…
造孽啊!
摸尸体她不怕,但是摸个大活人,虽然是个宦官,但!多少有点不好意思不是?
唔…先生,严格说来也算男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