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处日久,钟袖自认对他有些许了解,不顾他威胁意味十足的动作,扭头与他对视:“奴婢哪儿敢在您面前造次!”
悄悄伸手拽他衣角扯了扯,委屈嘟囔:“还不是徐副统领他们脚程太快,让大家追得辛苦!我们又在路上被余安逃难的人耽搁行程,我留在后面善后,结果就再追不上前面的队伍,只得回来找您庇护!”
“巧言令色!”
楼镜甩开她,无奈地做回椅子上,双腿交叠:“既然来了,就做好自己的本分!去里面沏壶茶来!”
钟袖:“……”
都什么时候了,这人还有心思喝茶?
闻着这么浓的血腥味,也不怕吐出来!
见暗卫已经归位回护,她也只是哼了声就按楼镜的吩咐照做。
船里,施敏见她进来就扑了上去,一双红彤彤的眼睛埋在她肩膀上:“你去哪儿了!我被哥哥接上船后就没看见你,以为你也……”
钟袖耐不住这哭唧唧的小姑娘,这德行跟记忆里的明顺公主还真有几分相似!
头疼!
“我先前有别的事儿,这不是回来了嘛!别哭了!”
施敏:“咱们与水不和,上次是船难,这回是兵祸,我以后再也不坐船了!”
“你一个做绣的,如果心不野,这辈子都不用坐船。”
施敏想了想她的话,哽咽着点头,余光瞥见旁边站着的女子,给钟袖介绍:“这位是公孙家的颖姑娘,是楚二公子的未婚妻。”
颖姑娘?
钟袖紧了紧手里的拂袖,行礼:“原来是公孙姑娘,我是钟袖。”
公孙颖视线从拂袖上收回,屈膝行礼:“见过钟…姑娘!”
楚平说这姑娘是那位楼掌印的侍妾。
一个公公的侍妾,她也不确定要怎么称呼才合适。
钟袖不在意她那一瞬间的迟疑,将拂袖放在桌案上,弯腰倒茶出去。
湖水在无光的夜里腥气逼人,水里潜藏的暗卫正在打捞尸体,甲板上更是碎尸累累,钟袖视若无睹地递上茶水。
暗卫:“淮南道刺史的兵马驻扎城外,如今城门紧闭,他安插在城里的人数有限,但我们如今在船上孤立无援,还请主上跟随属下先进城躲避。”
楼镜:“躲?我生平还未习过此字。”
暗卫首领冷汗岑岑,心内着急,想要再劝,却见钟袖高高举手:“这字我认识啊,我可以教先生!”
楼镜重重放下茶盏:“问你话了?再分不清身份,咱家倒不介意给你舌头拔了去!”
钟袖抿唇做蚌壳状,手指却在腹部轻摇,向暗卫示意。
及至夜幕降临,所有人经过连番搏斗,早已经疲惫,施敏和公孙颖带着船上的侍从做了鱼汤发给众人。
乳白鱼汤撒上三两稀碎葱花,虽算不上珍馐美馔却也让众人欣喜不已。
钟袖抢了平安的活计,将鱼汤送到楼镜面前。
楼镜的注意力还在舆图上,并没注意到进来的人不是平安,鱼汤一饮而尽。
钟袖心里默数。
三,二,一!
伸手托住栽下来的额头,钟袖将人扶好靠在船壁上,对着那张漂亮的脸吹了声口哨。
暗卫一言难尽地带着被堵住嘴的平安进来。
“城内有安全可靠的地方?”
暗卫:“城内现在最安全的应该是楚家。”
钟袖却不赞同。
如果楚家真的安全,楚家的嫡二公子又怎么会被送到船上来?还不是为了以防万一。
毕竟淮南道的水太深,纵是扎根百年的楚家,也没有万无一失的自信。
钟袖原地转了两圈,视线落在楼镜刚刚在看的舆图上,指着上面一处:“我们从这儿直接出城!”
她指的正是自己来时的路,只是……
“钟袖你大胆!”平安指着东城门角落掩藏在杂草枯枝下的狗洞,气的眼睛都红了:“折辱老祖宗,诛你九族都不为过!”
钟袖将背上的人放下,一巴掌拍落平安指指点点的手,眼神凌厉:”不想死就闭嘴!”
然后对暗卫说:“你带着平安先出去,等会儿接了掌印就往西北边的山林里走,翻过山后沿着溪水朝江淮南道边界走!”
她也不确定现在外面是什么情形,有没有援兵,所以直接进山最安全。
平安反对:“你先出去!”
让他先出去,把老祖宗留给钟袖,平安一万个不放心。
钟袖烦了。
要不是城墙太厚,昏迷的人不好出入,钟袖恨不得把这熊孩子也敲晕了事!
咬着牙花子掏出根绳子,钟袖妥协:“行!我去那边接!”
绳子穿过楼镜腋下缚牢,另一端系在自己腰上,钟袖开始跟着暗卫往外爬。
这出狗洞也不知是谁留下的,这边藏在城内荒宅后院与城墙的夹缝里,外面则是在城墙拐角的位置,那地方是南城墙的死角,距离东城门也有一段距离,最重要的是它和东城门的中间如倒扣的锅底,只要背上盖上枯草缓慢移动,在夜里很难被人发现。
也幸亏是淮南道安稳多年,否则这样的城防,早被人屠城千百回。
施敏捏着裙角看自家阿兄:“哥,我不想爬狗洞……”
楚二公子也皱着眉头。
他倒是无所谓,但带着公孙颖爬狗洞,他也不想。
钟袖不勉强他们:“你们若是留下就找个地方藏好,等援兵来接你们。”
说完,暗卫在前,钟袖将楼镜摆正脑袋拖在身后,跟着暗卫缓慢攀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