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正殿正对御阶,因是王公大臣聚集的地方,周遭并没有高大的树木,只矮坛里的各色鲜花开得争奇斗艳。
钟袖安静地穿过甬道,靠近后殿时忽然听见鞭笞和兴奋的咆哮声。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歇息!
上辈子被卖到阍馆后,她“有幸”听过不少同样的动静儿。
贴着门边进入后殿,钟袖头也不抬朝右拐,直到跨过第二道拱门才耳朵清净。
偏殿很静。
镂空雕花的窗扉尽数打开,堆满折子的夸张长案后,楼镜靠着椅背正蹙眉看着什么。
依旧是一身玄色蟒袍,与冷白的脖颈肤色行程鲜明对比。
阳光照进殿内,落在他身上,让他那只微薄的耳朵都透出浅浅的粉。
研磨的平安抬头看见他,一愣:“两枚铜钱?”
钟袖:“……”
楼镜也侧头看过来,视线掠过他手中的食盒,手指在长案上敲了下。
钟袖屈伸行礼:“奴婢奉命来给掌印送午膳。”
“长忠呢?”
钟袖摇头:“奴婢不知!”
将食盒递给平安:“入口的东西当慎重,长忠公公说需要让你试菜。”
平安:“?”
楼镜瞟了眼菜色,挑眉看平安:“你也就剩这点用了。”
平安梗住,白嫩的小脸都气的通红。
话虽如此,楼镜已经起身净手,兀自打开食盒。
平安想要伸手帮忙,楼镜轻轻瞥了眼他指尖还沾着的墨渍:“滚一边儿去,咱家自己有手!”
这是不让平安试吃了呢!
钟袖笑眯眯地想,这人的嘴巴真是跟青禾一般不讨喜!
平安负气出去,殿内只剩下两人。
钟袖站在旁边看楼镜用饭,既不上前伺候,也不走。
楼镜持箸的手顿了顿:“还有事?”
钟袖往他跟前凑了几步,背着手有些不好意思:“确有一事相求。”
进宫月余,她也找过苗公公打听宋枝的事情,只是苗公公说这事儿是老祖宗亲定,他也使不上力。
宋枝是个贪嘴的,本也不是为了邀宠进宫,想来应该是不愿意伺候那倒霉皇帝的,而岳夕颜正与她相反。
如果楼掌印能同意,说不定能皆大欢喜。
楼镜听她絮叨完宋枝和岳夕颜,只哦了一声:“这跟咱家有何关系!”
钟袖心道我若不是知道你前世的所作所为,还真会被您这尖酸的模样给劝退。
“她们俩一个被推搡着朝前走,一个挤破头往前追,同样是伺候陛下,后者难道不比前者更尽心?”
除了一小盅里的奶白猪骨汤,三素一荤的菜色,楼镜寥寥吃了几口作罢。
轻擦唇角,他背手朝院子里走。
钟袖低头跟上,忽然听见楼镜喊她的名字。
“钟袖,你觉得皇宫如何?”
钟袖想了想,头依旧垂得低低的,让人看不清她的神色:“奴婢…觉得荒唐。”
楼镜忽然停下脚步,转身看她。
钟袖没注意,一头撞到他怀里。
钟袖:“……”
后退两步揉揉脑袋,鹿眼里满是疑惑。
这回可不是她冒犯!
然后就感觉头顶上落了只手,还摁了摁?
钟袖惊恐!难不成楼掌印看上了她的脑袋?
“是挺硬的。”
钟袖:“……”
“武官被贬,谏臣遭戮,宫外饿殍遍地,宫内夜夜笙歌。”楼镜的声音变得很轻:“咱家也觉得荒唐啊!”
钟袖亮着眸子直勾勾地看着他。
楼镜:“怀宁道时疫,十不存一,后平南郡反叛攻下的第一城便是怀宁桐湖,并在之后占领了怀宁道及西南大半。咱家觉得他有勇有谋,助他一番又何妨?”
钟袖扳着手指:“平南郡节度使要反皇帝,您也不喜欢这儿,打算顺水推舟!所以宋枝是节度使埋进皇宫的钉子?”
“你倒是什么都敢说。”
“可是不对啊,宋枝那货除了哭和吃什么都不会,平南郡节度使脑子被驴踢了才派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