置产的意义重在保值,瑛娘不信时下的银号,丰裕的银钱自然是以现银或地契的形式存放更为稳妥。
云氏心绪难言,一时倒没说置产好坏,只道:“你奶能同意你进城买院子?三房、四房如此,你若再进了城,又与分家何异?”
瑛娘无声一笑,未置可否。
世人信奉无子便是绝嗣,便是后世也常道“子孙后代”,半数之人仍以男子为尊,而老汪家一众不过亦是芸芸众生之辈,逼迫“汪瑛”换亲者,如徐氏、如陈氏,结合世情亦无甚大错,若她一来此世便因“汪瑛”被换亲的委屈叫嚷着要分家,别说汪木匠与徐氏不肯,就是其生身父亲汪点柱也不见得乐意。
瑛娘自然有法强令汪木匠点头分家,可如此一来,她之作为只会让世人批判她不孝不悌。
聪明之人迂回以治,而瑛娘最不缺的便是迂回之法。
穷困令人面目可憎,她便以金银侵蚀破壁。
时至今日,老汪家二房、四房已然分户处之,汪木匠与徐氏、二房也皆以她之所言为向,能存私房、能置私产,如此不也类同于分家之效?
自然,眼下她也没得入城常住的打算,毕竟时不时还需家中老小帮手,亦需村人摘花取叶,若真进了城,仅凭她己身之力可抻展不开。
母女二人驾着骡车缓行,顺道又买了十五副口脂药包才回到面铺子,满堂忙碌,无一人知晓瑛娘仓里又多藏了一张邻铺的地契。
未时过半,面铺子里也过了最忙的时刻。
陈氏与汪辰都堪堪歇了歇气,只叫伙计收拾食客吃尽的碗筷,汪点柱自然也歇了下来。
见母女三人归来,汪点柱简单擦洗过汗水、油污,便由着云氏支使搬了装着鹿肉的大瓮和布匹装车。
陈氏本是好奇云氏进城的目的,待得见识到那满车贵价儿新布,登时忍不住酸道:“咱们家里头还属瑛娘最出息,从前谁敢想如今能够这般大手脚的花用啊?”
方氏一听便觉不好,当即推了一把汪辰。
汪辰也被陈氏酸得吸了口气,即刻会意,上前推着陈氏回了灶间,“娘呀!快备浇头吧!歇会儿又该忙起来了!”
挣钱为大,陈氏不好再弯酸,“哼”了一声便持刀剁肉开始备菜。
打从这面铺子支展开,先前所用浇头却是不太够看了,汪辰与岳家说定每日多供些好肉与舅爷家卤制,另又拿了些肉来用酸菜酿成咸香的新浇头。
除开这些猪肉、猪下水,鸡丝、兔肉也多备了一半,这才供应得上每日食客所用。
没了陈氏多话,堂中气氛自然好了许多。
不过云氏与汪点柱都不是爱与小辈说道的性子,两人只管闲坐,只被问及时才吱应个声儿,如此,个把时辰也不难耗过。
未时末,曾猎户如约而至。
见瑛娘还在铺子里等着,曾猎户委实松了一口气,见堂中无客,便靠边停好车,抱了两副鹿角入店。
这两副鹿角合计三十来斤,约摸能出六斤胶,四十两银买来很是值当。
瑛娘早早备好了银锭,查验过便取了来交给曾猎户,“曾阿叔安心养好身体,待得换角季若有幸再寻得鹿角,还请再与我留用。”
曾猎户敢于卖命,早年从师便攒下了不少积蓄,之后筑成新屋,又娶得良妻,期间开销不少,但也就这回重伤内腑才将存银耗去多半。
今日幸于重逢瑛娘,平白多挣了十两银,眼下听得瑛娘口头下定,曾猎户便极热情地应下,“成。今次进城本也是为买药而来,再养四、五个月气血身体便能大好,鹿角都是腊月才能拾取,不知小娘子还需不需用猕猴桃藤?若是需用,农忙后我便多砍些来。”
瑛娘正欲拒绝,忽而想到再过几日便是“汪瑛”十三岁生辰,若是养得精细,怕是等不到及笄便要初潮。
时下女子常用的月事带是粗布加草木灰的制式,闷热、潮湿不说,吸水性也不见得多好,如此,必备的东西还得早做打算才好。
“除了猕猴桃藤,还得劳烦曾阿叔家中妻弟再费费心,昨年的竹编细筛很是好用,若竹骨还能再细些,且编制成一尺宽、二尺宽的方筛与我。筛目越多越好,竹骨不可带结。”
曾猎户不懂竹编,默了几遍瑛娘的诉求,记熟以待回家学给妻弟听。
“不管成不成,十月底我都会再进城来与你传信。”
“多谢曾阿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