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诅咒的第四天,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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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诅咒的第五天。
如上。倒霉的是衣服忘记收了,全湿透了,重复一篇我讨厌梅雨季,我讨厌下雨天,希望我死的那一天是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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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诅咒的第六天。
已经到了卧床不起的地步了,我躲在酒店里狼狈地咳嗽不止,地面上铺满了白色风信子,混着入骨的潮气散发出一股挥之不去的植物味,我躺在白色的床上,周围铺了一层白花,感觉像是葬礼进行时,我又被自己幽默到了。因为总是在咳嗽吐花瓣,喉咙理所当然地受伤了,吐出的花瓣也带出了血迹,不过看血量应该不止喉咙出血。
五条悟给我打电话说他给我买的特产小点心我再不去拿要坏了,他拖长了声音和我撒娇,“羽酱——你再不回来拿我就全都吃掉喽?开玩笑的专门留给你的,都是你喜欢的口味哦,看你今天没任务快回来拿啦。”我捂着话筒怕他听见我的咳嗽和干呕,我蒙蒙地说这几天都不回去了。在最后和他告别的时候,我还是没有忍住猛烈地咳嗽和呕吐,把花瓣嚼烂往下咽的行为适得其反,我还是没能做到。
五条悟好像听到了我的不对劲,他开始追问怎么回事,我开始东拉西扯前几天老头子说了什么什么真的很呕——我很尴尬地继续咳嗽,一边咳嗽一边断断续续地回答只是换季流感而已,很久没生病了一生病就格外严重。我的谎言被五条悟一秒戳破,“那你怎么不去找硝子?”我继续描补,“毕竟是因为熬夜看小说一不小心着凉,不好意咳咳咳…”
五条悟听起来完全没信,“你现在在哪里。”他就是没信,完了。“我在出差不知道我在哪里”,能拖一时是一时,我特地不用我的证件开的酒店,钱也用的现金不是银行卡,等我死了保洁自然会发现的,就是有点对不起保洁,我明天会留小费和纸条的。
“我再问一遍你在哪里。”电话另外一边传来的声音已经沉下来了,我准备把电话挂掉装死,“你要是敢把电话挂掉你就死定了五月一日飞羽。”五条悟预判了我的预判,他那边隐隐约约传来夏油杰的声音他也要帮忙找我,应该找不到吧哈哈。我谁都没说,一时半会找不到我的啦。我安详地咳嗽干呕,没有挂断电话,我很听话的。
五条悟的呼吸从外放的电话另一边传来。他很轻地和我说,“飞羽,我很担心你,不要骗我。”从我体内涌出的花瓣更多了。我的心脏好像也被植物的根系缠上了,我难以言语,太狼狈了,太难看了,太无用了,太软弱了,无望的暗恋,我的自尊在阻拦我,我之前的忍耐和努力在阻拦我。但是那是五条悟。我放弃了,我擦掉溢出的血液,我告诉他了,“你一个人来就好,我不想被其他人看到。求你了,悟。”我挂断了电话。
五条悟来得很快,比我想象中的快很多。他踏过层层叠叠的花瓣站在我面前,我撑着半边身子探出床边咳嗽。“这是怎么回事?”他听起来有些惊慌失措,可能。毕竟我是他买来的小孩,过了几年也算是家人吧,大概,我不敢猜我在他心里的份量。五条悟帮我把身上沾血的花朵扫开,慢慢把我扶起来,让我靠在他身上。
五条悟听到那一声咳嗽就猜到五月一日飞羽出事了,而且事情不小,如果不是这通电话他还得再晚几天发现。他拉上一群人查了半个小时也没查到五月一日飞羽躲到哪里去了,五条悟有很糟糕的预感,五月一日飞羽瞒着所有人躲起来了,根据五条悟对五月一日飞羽这个人的了解,这个事情已经到了五月一日飞羽快死了的程度了。五条悟头很痛,五月一日飞羽平时很乖巧,很贴心,了解他们所有人,但是贴心过头了就是过度揣摩怕给人添麻烦,而且还很倔,认定的事情死都不会改。
五条悟听着对面的一直没有停下的咳嗽声和奇怪的掉落声愈发着急,对面的夏油杰对他比比划划让他直接说,“你哄哄飞羽她肯定会说的。”夏油杰发来一条短信。他觉得很有道理,对面安静了一会,报出一个酒店房间号。
五条悟推门进来的时候感觉进了花田一样,大半个房间里全是白色的花朵,其中一部分上面沾染着可疑的血迹,他看到从五月一日飞羽嘴里吐出的,带血色的花朵。
这个时候五条悟怎么问五月一日飞羽她都装作听不见一样,因为她剧烈的咳嗽和呕吐,五条悟也不好逼问她什么,在她强烈拒绝挣扎之后,五条悟妥协只带家入硝子一个人过来。
家入医生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要缩起来了,为我几天前向她扯的谎,“这就是你说的不是什么大问题,咳嗽几天就好了?”家入医生很不客气地坐在我旁边,“是什么诅咒,生理上只能看出来你在逐渐衰弱,大概到明天就是极限了,五条你应该也看得出来,我也做不了什么,连你的术式都没办法解决吗?”
我摇摇头,五条悟猝不及防地开口,“所以你自己知道是什么诅咒,知道什么时候会死,然后没和任何人说,也不去找解决的方法。”他听起来要发火了,“你是在找死吗?如果这是你打算给我的遗言的话,我会非常生气。”他居然笑了一下。完了,五条悟真的被我气到了。
这要我怎么说,说我得的是现实中不存在的病,说我需要和我暗恋的人两情相悦的接吻才能活,我只能摇头。
家入硝子已经点了一根烟,“白色风信子,不错的花,倒是挺好看的。”她转过身看我,“飞羽,你知道就算你不说我们也迟早会查的到的吧,到时候你的尸体也是我来解剖,我不是很想在明天处理你的尸体。”我在五条悟和医生的目光下退缩了,但是让我说是不可能的,我只能说是六天前出的那个任务那个咒灵留下来的产物。
被提溜回我和五条悟的公寓了。五条悟靠坐在我身边翻我的任务报告,我假装睡觉,这对我来说太尴尬了,不如让我直接跳过这一天去死吧哈哈。
五条悟好像也对这充满想象力的诅咒无语了,“所以,你暗恋的人是谁?我把他抓过来,应该有什么术式让人爱上特定的对象,你不用担心,你不会死的。”
用术式,让我喜欢的人,喜欢上我。我被这句话敲碎了,多可笑,多荒谬,我的暗恋。五条悟问你你暗恋的人是谁怎么办,五条悟问你你暗恋的人,你能说吗?你死都不能说,第一次不说就不说,第二遍他问你,你怎么办,你当然还是不说,不说他看你,他看你你就看回去,我教你一招你就看着他尴尬地笑,你说你不会尴尬的笑,不,孩子你会,你就这样看着他尴尬地笑。我现在正在尴尬地笑,其实已经死了。
“你马上要死了,我不想你死,快把那个混蛋的名字说出来。”五条悟现在非常非常烦躁,很生气,首先是五月一日飞羽打算悄悄自杀打算死了再和他说,然后是五月一日飞羽死都不打算说的暗恋的人的名字,怎么,五月一日飞羽可是他养的,他的,什么人值得五月一日飞羽暗恋到死,究竟是哪个混蛋,五条悟暗恋五月一日飞羽他都不好意思和五月一日飞羽说,究竟是谁!
五条悟听到装死的五月一日飞羽的声音,她连在五条悟面前装死都顾不上也要维护她暗恋的那个人,急促的呼吸让重病濒死苍白的脸浮上一层薄红,像是被摧折蹂躏带着雨露的春日枝叶一样的五月一日飞羽抬起眼睛,冷淡艳丽的面容上露出哀求的神色,嘴唇被鲜血染上莹润水红色,苍白冰冷的手指无力地揪住五条悟的领口,五条悟握紧了要往下滑的手,“不,拜托,求你,不要…”,白色的花朵落在五条悟的衣服上,清香和五月一日飞羽微弱的呼吸一起沉沉落入五条悟的衣领下,他顿了一下。
五条悟把五月一日飞羽压到怀里,他在这绝世恋爱脑前败下阵来,五条悟从来没发现五月一日飞羽居然是这种为了爱情不要命的家伙,她摸爬滚打拼命也要活下来的十几年都要为了这个家伙当做一个笑话吗?五条悟感觉不甘心,凭什么五月一日飞羽要为了这个不知道是谁的人离开他,把一切都抛下,把和五条悟一起度过的时光都抛下,把迄今为止的努力地成果都扔掉也要去维护一个人。五月一日飞羽甚至不敢去和那个人要一个吻,哈。
五条悟打算使用枚举法,毕竟五月一日飞羽的交际圈也就那几个人,她也不像是会看上路边的abcd的人,“你喜欢的不会是杰吧?或者你喜欢女的,硝子?歌姬?冥冥?七海?灰原?伊地知?夜蛾?不能吧?熊猫?还有谁,禅院家的那几个?五条家没有比我好看的吧?加茂家有人吗?九十九由基?还是喜欢其他什么的帅哥?还是菜菜子美美子那两个你怕联通被杰打不敢说?”
五条悟低头一看勃然大怒,“你这家伙不许装死!我在为你的生命努力诶!尊重一下我的劳动成果啦!”尾音突兀地消失,五月一日飞羽在哭,哭的很大声,她眼泪大颗大颗滚下来掉在五条悟的黑色制服上消失了痕迹,“悟,不要说了,不要问了…”她用受伤的气音一抽一抽地说,但是五月一日飞羽的生命比其他人的嘴重要多了,五条悟否决五月一日飞羽的否决,“你是我的,你被我买下来了,你的生命你的术式全都是我的,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自己自顾自地去死!”
我还是去死吧,我怕五条悟真的把所有人都绑过来和我亲嘴,这太可怕了,这比地狱黄泉都可怕,天啊。我在绝望中奋起,我实在被五条悟这个人打败了,“可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本来就是要死的人啊,为什么不能直接让我去死?”五条悟的声音好像就是从地狱里发出来的,“你喜欢的是诅咒师?还是咒灵?你其实是打算把我气死来帮助他的?”
五条悟很想把这个已经花瓣灌到脑子里被不知道是谁的爱情糊住脑子的五月一日飞羽拉到训练场上清醒一下但是不能,他其实气得要发疯对那个幸运儿嫉妒得要死,五月一日飞羽不选五条悟也要选的那个人究竟是谁啊!
时间已经不多,已经是第六天晚上了,五条悟不能赌五月一日飞羽的死期是明天凌晨还是晚上。他的脑子里闪过了一个他没有提过的人选,不会是五条悟他自己吧?好像很有可能诶,毕竟五条悟对自己的脸充满了自信,要是那个人是五条悟他自己就太好了,五条悟一下子开朗起来。而且五条悟相信五月一日飞羽是爱五条悟的,具体是亲情还是爱情不太清楚但是绝对是爱他的,这话有点奇怪但是事实就是这样。既然五条悟也喜欢五月一日飞羽,他们两个亲一下也不算是没有道理。虽然没有什么逻辑但是五条悟的直觉和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好胜心让他进行了一个行动。
五条悟在五月一日飞羽虚弱的咳嗽的背景音里缓缓低头,他拍了拍飞羽的背,和蔼地问了一句,“羽酱,抬一下头。”总之先试试呗,他在五月一日飞羽错愕的目光里压了下去。她的嘴唇很软,凉凉的,有股铁锈味还有碎花和眼泪的涩味,五条悟很没良心地想这可是他和五月一日飞羽的初吻过分一点怎么了,趁着对面张嘴欲言的空隙深入,五月一日飞羽被五条悟突然袭击没坐稳往后倒,五条悟正好借力把人压在床上。
我要被五条悟亲断气了,他怎么回事…这什么情况…我祈祷最好不是他接下来要把其他人拉过来和我亲嘴,我抱着最微弱的幻想,说不定,说不定他,可能,有一丝丝,有一点点,喜欢我呢?他怎么可能会爱我呢?我自己否定了这个答案,我侧头想要躲过去,也该结束了,足够了,五条悟不欠我什么,他给我太多了。我在潮湿的花朵气味里垂下眼帘,足够了,他至少会为了我尝试一次。
窗外大雨滂沱,远处的灯光在雨幕里闪烁,五条悟的呼吸声贴在我的耳边,在此时错乱的心跳似乎不止一个。嗯?五条悟把我的脸掰过来亲?什么意思?我茫然地承接五条悟的唇舌,睁开我茫然的眼睛,左眼写着怎么回事,右眼写着什么情况。五条悟咬着我的嘴唇含含糊糊让我专心一点,什…?
越压越下来了,本来撑在我两侧的手臂收紧把我抱住,五条悟一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我身上,好重,好热,好紧,我本就喘不上气现在更是雪上加霜,我放弃挣扎,一点咳嗽的欲望都没有了,突然很轻松,五条悟喜欢我,太好了,不用死了。五条悟的六眼告诉他五月一日飞羽身上的异常已经痊愈,看到对方的反应,他猜对了,五月一日飞羽就是暗恋五条悟,正好,五条悟也暗恋五月一日飞羽,都不亏啦。
家入硝子医生和夏油杰一群人在收到五条悟的宣布恋情的短信的时候,夏油杰合上了手机,“从某种角度出发,这两个人再般配不过了。”一个小事上出其不意大事靠谱,一个小事拿捏大事上让人眼前一黑,夏油杰想,他们最好不要因为情侣吵架来问他情感问题,他已经听五条悟的暗恋少男烦恼听得够够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