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妃刘悠疑惑看着她,“你如何想来管这事。”
“我见她实在可怜。”章婮叹息,“看不得。”喝了口茶,心中五味杂陈,“她没有选择,我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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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珧收拾过一番,脸颊遮上厚厚的粉,随连华到了她的住处,见到一名宫女。
女子起身将手里的令牌塞给虞珧。
“纯妃让给奴婢来看看你。”
虞珧低头看着令牌上是“玉成宫”。她并不知是谁。纯妃,她亦从未见过。
她道:“替我谢过娘娘。”
对方笑笑,“好嘞,回去我就告诉娘娘。”
送走这玉成宫的大宫女,连华不敢再锁着虞珧。回去就将锁链收拾起来,找了个井丢掉。
虞珧坐在床边看着手里的令牌,思来想去,寻了个盒子保存着。
重新坐回床边,捧着布娃娃。
指腹温柔地抚摸着布娃娃的脸,“为何都不喜欢小瑾,陛下也不喜欢。陛下不喜欢我。”
“是我太笨,不会讨陛下喜欢。”
她想着白日那要为晋文偃跳舞的女子,将小瑾放在床边,站了起来轻唱起歌,在屋中烛影晃动间起舞。
“毖彼泉水,亦流于淇。有怀于卫,靡日不思。娈彼诸姬,聊与之谋。出宿于泲,饮饯于祢,女子有行,远父母兄弟。问我诸姑,遂及伯姊。出宿于干,饮饯于言。载脂载舝,还车言迈。遄臻于卫,不瑕有害……”⑴
……
虞珧醒来依旧是在妆台的铜镜前,望着镜中的自己愣了会儿神。
今日脸颊上似乎有些红。
“阿娘。”
熟悉的声音,虞珧转头看去。
似乎只要看到小瑾,她不好的心情就会消散大半。
她起身,欣喜地走向就在几步外的晋子瑾。
梦中此时,正是清晨。
晨曦的微光撒入屋内,带着长夜未退尽的寒意。
她走到晋子瑾身前俯下身,抬手抚摸了摸他的脸颊,“小瑾睡得好么?”
她又抬手覆上他的额头。
他总是容易生病,她不得不担心。
晋子瑾却伸手抚摸在她的脸颊上,那处可见如白日在花园中所见的红肿,东福亦与他提及。
“阿娘睡得好吗?”
“好呢。”虞珧应答。直起身要推他到妆镜前去束发,被晋子瑾抓住手腕。
她停下回过头,“小瑾怎么了?”
晋子瑾看着她的脸颊,“阿娘不疼吗?”
虞珧愣了下,抬手摸上脸颊。想起方才醒来,脸上有些红。
她不知为何会让他看到。
“不疼。”
晋子瑾不语。白日晋文偃轻捏了捏她的脸,她疼得躲开了。
他松开她的手腕,“我给阿娘的药膏呢。阿娘先抹药。这次是怎么弄得?”
不等虞珧回答,他道:“算了,阿娘也不会告诉我实话。”
虞珧见他知道她隐瞒他,“小瑾。我只是不想你担心。”
但晋子瑾不满的神色显然不接受这个说辞。虞珧恐他因此生气,俯身亲了一下他的额头,“是我没有安稳待在院里,负责的婢女生气打了我。没事的,不疼。”
晋子瑾睫毛颤动,垂下眼帘,再次抓住她的手,“阿娘先给受伤之处涂药。”
他拉着虞珧到妆台坐下。看她从佩囊里拿出小药罐,“手臂没好的淤青,也一块儿涂。”
“嗯。”
虞珧对镜为自己抹药。晋子瑾在一旁看着她。
“在阿娘心里,是父皇重要还是我重要。”
虞珧沾着药膏的手一顿,她看着镜中映出的晋子瑾,“小瑾为何要这样问?”
“阿娘回答我。”
虞珧回头看向他,“小瑾,那是你父皇。”
“如果父皇比我重要,我就不喜欢阿娘了。”
虞珧语塞,略显着急,“小瑾重要。”
“那阿娘答应我,不要再去找他。”
“可是。”
“阿娘只能选一个。”
“我……可是……是因为他不喜欢小瑾吗,所以小瑾不喜欢他?”虞珧想起白日里,晋文偃从他手中抢过小瑾要让人烧掉。她感到颤抖与恐惧。
此时看着面前的小瑾,她觉得她不能失去小瑾。
如若所有人都觉得她疯了,那失去小瑾,她一定会疯得更彻底。连自己是谁都不会再记得。
她蓦然握住晋子瑾的手,“小瑾,你觉得阿娘是个疯子吗?”
晋子瑾看着她惶恐的目光,“不是。阿娘不是疯子。”他伸手抚摸上她未受伤的半张脸,“别害怕,阿娘在怕什么?”
虞珧搂住他,“我怕我疯了,南赵抵抗不了晋国,南赵就亡了。”
“南赵没事,阿娘。相信我。”晋子瑾拍了拍她的后背,感觉到她的紧张惶恐略微放松,“想家了吗,我让你哥哥给你回封信,好吗?”
虞珧直起身看着他,试探着小心翼翼地怀疑,“可以吗,小瑾可以做到吗?”
“可以。”
虞珧还是不太信,但又怕自己的不相信让小瑾伤心,点点头,再次搂住他的脖颈抱紧他,“这里只有小瑾还关心我。”
晋子瑾微垂着眼帘哄孩子似的轻轻拍着她,“那就不担心,不害怕了。”
“小瑾知道我有哥哥?”
“嗯。”
“小瑾还知道什么?”
“那要看阿娘问什么。”
虞珧一时间无从问起,作罢。总归在她心里,小瑾不会害她。
“父皇会伤害你,阿娘。不要去找他。”
虞珧沉默。白日里所见到的晋文偃确实让她害怕。
她见到他就会有种从记忆深处渗出的退缩感。
“他不是个好父亲,小瑾。”
“他不是个好人。”晋子瑾回答她。
“可他终归是你的父亲。”也是她逃不掉的牢笼,她只能往前走。
和亲这条路,没有回头路。
晋子瑾未答,“阿娘涂药吧。”
虞珧放开他,目光落在他脸上。强迫自己移开。
她会对小瑾生成依赖症的。
离开他,会不安惶恐,无比惊恐。
这个可怕的晋国,晋皇宫。
若不是为了南赵,她活不下去。
将脸上的伤涂抹上药膏,虞珧转身将小药罐递给晋子瑾,微微一笑,“手臂上,小瑾替我涂。”
晋子瑾伸手接过,静静给她手臂上的淤青上药,“阿娘身上有伤吗?”
虞珧摇头。她笑眼盈盈,“阿娘见到一个和小瑾一样的人。”
晋子瑾盖上药罐的动作一顿,抬头迎上了虞珧的目光。
“但他和小瑾也不一样。阿娘喜欢的是你。你才是小瑾宝贝。”
晋子瑾不语。
⑴注:全诗出自诗经《国风·邶风·泉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