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起来从上次心底萌生出大胆出格的念头，她已经很久都没见过沈降了。去年一整年她都忙于学业，白天黑夜的读书，起早贪黑。又恰逢一扬那个赛季成绩尚可，不上不下，父亲松了口气，看她也紧，只盼望着她能够考个好大学。

如今好不容易碰面，哪怕借口不合礼貌，有些蹩脚，她也想要尝试尝试。

“贵客怎么了，贵客就不能帮帮忙了。”心里的小九九不能表露，梁意顾及着父亲的面子，用又轻又小的语调嘟囔着。说完她就去夺父亲手里的铁锹，准备自己搞定雪人，让两人空出手进去谈正事。“给我吧，我自己来也可以。”

她刚握着铁锹，另有一只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大掌按住了她的。

是沈降。

“我来吧。”

两人的手隔着沾满了雪的毛线手套，梁意仍能感受到沈降的体温。他还敞着怀，衣服都不拉拉链，也不知哪里来的火气。怔愣间，铁锹非本意的易了主。梁意视线追随着他，看他当真去了远处铲雪，反倒有些不知所措了。

“我没让他去。是他自己要的。”她抬眼看了看一旁的父亲，有些心虚。

梁父笑笑，伸手在她的头顶轻抚，宽慰道：“没事儿，都说沈降九段年纪轻轻脾气大，这几天接触下来我倒觉得他性子还挺温和。兴许是人怕出名，旁人乱编排的，对他有些误解。既然他愿意帮忙，你们就一起把雪人堆起来。我进去再找一把铁锹，这样能堆得快点。”

梁意听了爸爸的话，想起曾经听梁旭说在棋院目睹沈降把一位前辈气到跳脚时的场景，觉得自己父亲才是对沈降有什么误解。

但想归想，自然不能说。

没等梁意继续在心中盘算，人就先被沈降的动作吸引。

沈降个子高，站在墙边用铁锹去刮沿上的积雪。墙沿上的积雪很厚，虽然不宽，打下来也能积攒不少。比起梁父来来回回从远处运，这样的方式更省时省力。他将雪都堆到雪人边，又去转身刮另一面墙沿。

落雪渐渐停歇，空气好像更冷了。

沈降握着铁锹的手也从白到红染了颜色。他浑然不觉，一门心思就是运雪。俱乐部的围墙被他清空，铁锹顶端被他握在手心当作支点，视线调转，似乎在看还有哪里能够铲到雪白的雪。

突然，冰凉泛红的手掌被人握住。

他低头看到一顶毛绒绒的白色毛线帽，还有女孩儿忽闪着的卷翘睫毛。寒冬里的女孩儿穿得鲜艳，小脸被帽子裹着，只露出精致如桃花般的五官，脸颊处还飘着红晕，皮肤吹弹可破，没受到寒风的影响。

梁意将自己的手套取下来一只，拉着他的手往上套。

手套上还留着她的体温，和她人一样，小小的，有几分娇气俏丽。

纵是如此，她也倔强的要给他套上，严丝合缝包裹住冰凉的手掌。

她满意的将那只手掌重新放回铁锹顶端，仰起头来，眼睛亮晶晶的，声音也甜：“我分你一只手套。”

沈降的手骤然收紧。

视线紧随。

许久才说了句，“谢谢。”

梁意已经蹲下身用戴了手套的那只手团雪球了，笑盈盈的回答。

“不客气~”

她觉得沈降好像和印象中不太一样了。

虽然闷不吭声，人看着冷傲，实则待人处事并没有传言中肆意妄为。

两人忙了没多久梁父就带着帮手出来了。本以为沈降少爷脾气，哪怕帮忙也是随便做个样子，谁曾想等人拿了装备出来，就看到少男少女站在一起研究如何装饰。

沈降单手插在口袋里，门神似的站在梁意身后，仔细看还能瞧见他右手戴着的那只浅紫色毛线手套，惹眼得很。他正指挥梁意为雪人按眼睛，时不时开口说句高了或者低了，倒是一点都不敷衍。

站在他身前的女孩儿更是认真，用找来的圆形瓶盖比划，找准位置后按进去，人后退几步看成品。

她退，沈降却不动。

两人一前一后，挨得极近。

“啊，这样好丑。”梁意挫败的说，放弃了用瓶盖当眼睛的想法。“还是要用纽扣才行。可惜现在没有黑色纽扣，不然我去爸爸衣服上拆两颗下来吧。”

她说话时转身看他，这才惊觉两人间过度亲密的距离。

梁意害羞，刚想后退，却看到沈降低头撩开夹克，露出黑色高领毛衣外穿着的开衫。开衫是马甲款，一排三个纽扣，羊绒质地，柔软舒适，能看出价格不菲。沈降单手解开纽扣，眼睛却始终看着梁意，没错过她的表情。

察觉到他的意图，梁意急忙阻拦。

但他的手比她的嘴巴快。

伴随着线被扯断的短小声响，沈降的手掌摊开在她面前，里面是两颗刚扯下来的黑色纽扣。

梁意愣着，好半天才伸手去接。

两颗纽扣被她攥在手心，同时还回来的还有那只手套，她听到沈降说，“就当是手套的回礼。”

说完他也不等梁意回答，径自走向了她身后。

直到听见身后响起的对话声，梁意才恍然回神。她握着那两颗小小的纽扣，摊开来，又攥紧，来来回回，居然舍不得将它们镶嵌进冰冷的雪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