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人山人海的学校此刻空旷得像个恐怖游戏背景。
经过花坛,赵必晖偏过脸去看梅花。
梅花的香气实在太好闻,她忍不住驻足。
费琼斯也和她一起弯下腰,看向梅花。
她沉醉在香气中,都没注意到他靠近的脸庞。
猛然偏过脸,与他贴近的眼睛猛然相撞。
瞬间一股热浪涌上脸颊。
她猛然后退,蹙紧眉心,有几分不悦。
他半是害羞半是尴尬地笑了笑,立刻解释:“我只是想,你能不能用睫毛扫过我的脸颊?”
她难以置信地又后退一步。
“不,不是,我从小就很喜欢这样,但只有我妈妈愿意这样做,她走之后,我已经很久感受过了。”
她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简直看不出这小子是纯情还是变态。
“只是睫毛?”
他无辜地摇摇头:“不然还有什么?”
难道是我想多了?她暗自腹诽,思索片刻,点点头。
他弯下腰,闭上眼,等待着。
她小心移到他旁边,避免从背后看被人误解是接吻。
缓缓靠近,鼻腔中逐渐充盈他的气息。
在睫毛触到他的肌肤上时,她也闭上了眼。
黑暗中,她感到自己犹如一只停留在冰面上的小鸟,好奇地探寻这湖泊里的深蓝。
她睁开眼,看着他灰蓝色的眼睛。
他缓缓浮现出一个微笑,如同一缕朝霞落在冰面上。
她匆匆转身,往校门口走,却发现花坛边不知道何时已经站着一个人。
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那人悠闲地走过来,身形高挑修长,一头闪着釉彩的如缎乌发全部梳向脑后,露出朦胧似雾的发际线,直垂腰际。
缓缓摘下口罩,露出一张秀丽的含笑的脸。
赵必晖认出来,那是陶广韫。
“原来你在这里。”
陶广韫看向费琼斯。
费琼斯也没转身,含糊地嗯了一声。
又俯视赵必珲,盈盈一笑:“我知道你,你是赵必珲吧。”
赵必珲受宠若惊,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的?”
陶广韫微微颔首,笑着眨眨眼,便转身离开。
赵必晖还呆愣在原地,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惊慌地说:“她不会告诉别人吧。”
费琼斯的声音依旧平淡:“她不会说的。”
她看向他:“你这么确定?”
他点头:“对,我非常确定。”
她舒了一口气,抚着胸口,正要发问,忽然前面那个人又转身回来。
“对了,妈妈说今天下午不用回家吃饭了,去洲际酒店二十七层。”
陶广韫笑得惬意又自在。
又转向赵必晖:“我不会告诉别人的,我也只是回来看看老师,不打扰你们了。”
说完,送了一个潇洒的wink,翩翩离开。
人走出去十几米远,赵必珲还凝望着她的背影,好半天回过神来。
“哇,你姐姐真的好酷啊,好羡慕啊,我也想要这样的姐姐。”
费琼斯微微瞥她一眼,不咸不淡地开口:“也可以是你的姐姐。”
她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恼羞成怒地瞪他一眼,跑向公交车站。
恰好有公交车停靠,她也不管是几路,径直跳上车,回头,看见他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车站旁边,不禁露出微笑。
那时她以为可以这样直到永远。
和他一起去滨海大学,毕业后留在那里,一步一步计划着结婚买房。
最好是那种窗户里装着大海的房子,玻璃展览柜里放着他的积木,电视柜上则是她的公仔玩偶。
或许会有一个小女儿,一定会很聪明很漂亮。她要保护她,陪伴她,带着她去水族馆,让她有一个绝对和自己不一样的童年。
那是她畅享的未来。
而如今,他们坐在陈旧的健身器材上,犹如两个陌生人。
现在她的未来,早已失去他的身影。
“我那个时候,真的以为我们之间会有未来,明明约好了的,你却一再失约。”
“......对不起。”
迟到的无力的道歉,她想起身离开。
“等一等。”他还是无力的挽留,“那个时候,我的确决定和你一起去滨海......”
她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继续解释,我在听。”
他沉默许久,才开口,声音低沉而无奈:
“......我很久之后,才明白你多么重要。”
她面无表情俯视他,犹如一个没有悲悯的神明,迟迟不肯降下责罚。
“你凭什么觉得你后悔,我就会回来?”
他仰面,灰蓝的双眸中盛满脆弱的后知后觉。
“曾经我以为那些约定都会实现,我真的太幼稚。”她不知道自己的左眼已经有泪水渗出,“或许在另一个时空,那里的我们正走在滨海的海滩上......”
“那是我们都已错过的人生。”
她的泪水,滴落在他的脸颊。
那正是当年她用睫毛扫过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