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酖贺沉默了会儿,说:“看他愿不愿意吧。”
楚松砚笑着摇了摇头,没说话。
好半晌,林庚才视察完整个房子,重新走回客厅,说:“这房子你是不是没住多久啊,我看都没多少私人用品,就像客房一样,我那酒店房间都比你这儿温馨。”
江酖贺边站起身,边说:“是你东西太杂。”
他走到冰箱前,拉开门,从里面拿出个比巴掌还大的透明冰袋,扔到楚松砚怀里,便头也不回地走到门口,一边拧下门把手,一边说:“林庚过来,带你去看看你的房间。”
林庚走过去,问:“楚松砚呢?”
“我歇歇。”楚松砚自然地应声。
“行吧。”林庚踩着拖鞋,跟江酖贺一起出去了。
随着房门再次关上,房间里就只剩楚松砚一人。
楚松砚将冰袋放到一旁,然后站起身,朝着南边的那个卧室走去。
方才江酖贺关门前,指了下那边。
明显就是指给他看的。
卧室里一片寻常,和另一个卧室的装修一模一样,连被套枕套的款式都相同。楚松砚站在门口,视线向里面往。
在他看向某一处时,顿了下。
视线就此停在那儿。
是个磁带播放器,和他家里的是同一个款式。
楚松砚瞬间明白过来江酖贺是什么意思。
他后退了步,想退出房间。
但在他的手重新搭到门把手上时,鬼使神差,他还是重新走进了房间里。
走到磁带播放器的前面,慢慢蹲下。
楚松砚伸手拿起播放器,将它转了个方向,就看见,深蓝色播放器的背面被红色的马克笔写满了字,密密麻麻的一大片,看得人只觉得眼睛都开始跟着刺痛。
而所写的内容只有一个字——爱。
有些字迹随着岁月的腐蚀,已经开始变得斑驳,掉了些漆,就仿佛这份爱也随着时间慢慢褪色,直至永远消失。
楚松砚用手指轻轻蹭掉播放器上的灰尘,然后摁下已经掉光了图案标识的播放键。
出乎意料,它没有坏掉。
声音很快就从播放器里传来。
“今天下了很大一场雨,到现在还没停,外面的声音很吵,吵得人心烦,但转头看一眼床上,我又觉得没那么烦了。”
“因为床上躺着楚松砚,他喝醉了,醉得不省人事。”
“他和我说了很多,我问他什么,他就答什么。”
“这时候我才发现,原来他曾经跟我说过的话,全部都是谎言。”
“他并没有在寻找父母,因为他曾经就是被他们卖掉的。”
“他意识中真正的‘亲人’,是一个叫马特维的俄罗斯人。”
“他告诉我,是他亲手杀了马特维,他是个杀人.犯。”
最后半句因磁带播放卡顿,而被扭曲音调,变得诡异可怖,如同一段陈述性的恐怖片纪录音频。
“我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手搭在我的腰上,问我会不会一直爱他,哪怕他最后变成一个只会伤害我的贱人。”
之后,穿插了一段模糊的音频。
正是楚松砚在口齿不清地问出句话。
顾予岑的声音再次出现时,带着明显的笑意。
“你知道我回答了什么吗?”
楚松砚闭了闭眼,感受着脊背瞬间上窜的那股寒意,他现在感觉,或许顾予岑就在他看不见的某处,正漫不经心地观看着他的反应。
原来他那天说的,远比他想象的要多。
楚松砚等待着,等待播放器中下一句话的到来。
但播放器持续了半分钟滋滋的电流声。
然后,播放键自动跳出,重新变为凸起的状态。
这盘磁带已经播放完毕。
顾予岑选择,不告诉他答案。
楚松砚的身体彻底紧绷,头皮发麻。
等他再次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正被笼罩在一团漆黑的影子之下,如同随时会被捕捉的猎物。
楚松砚慢慢转过身。
那个俄罗斯演员不知何时返回,他正面无表情地盯着楚松砚。
看清他的脸时,楚松砚扬起抹笑。
但这笑容与他往日相比,明显不够自然得体,反倒僵硬地像提线木偶。
那人绕过楚松砚,拎起磁带播放器,抱在怀里,转身就要走。
楚松砚开口叫住了他,用俄语问了句:“这个是你的吗。”
“是的。”与江酖贺描述不符,他的中文说的相当流利,甚至连发音习惯自带的口音偏差都很少:“我用来播放教学磁带,学中文用的。”
他摁开播放器的读取槽,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个磁带放进去,接着启动播放。
古板无趣的中文教学缓缓播放起来。
而楚松砚注意到的只有——播放槽最初是空的。
那他听到的那段音频又是从哪来的?
楚松砚的喉结缓慢地滚动了下,他扶着床沿,慢慢站起身,然后一抬眼,就看见了房门正上方闪烁的红点。
摄像头。
那人离开后,楚松砚坐在床上良久,才伸手向床下摸去。
果不其然,手掌刚探进去,就碰到了个硬物。
楚松砚将它拽出来。
是一个小型的录音笔。
提前录制好音频,然后远程控制播放。
楚松砚倏地笑了一声。
所以那句话,就是在问他。
在问他,他想知道答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