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慈想了想,最后还是没有忍住,怯生生道:“.....这都快一个月了,爹还没消气吗?”
以往他犯了错,爹就算再生气,也不过半日就消气了。
为什么这次,都这么久了,侯府还没人出来寻他们回家呢?
常松萝抿了抿唇,强掩情绪,耐心和他解释道:“砚慈.....”
“咱们....不会再回侯府去了。”
砚慈稚嫩的小脸上,顿时爬满不解:“为什么?”
“侯府是咱们的家啊!”
哪有人是不回家的?
常松萝眼圈一息泛红,连带着语气都沾染上哽咽,道:“是娘的错,娘做错了事.....”
眼瞧着常松萝又要掉眼泪了,砚慈很懂事的也没再多说什么。
“……”
晌午的时候,常松萝走的匆匆,连饭都没来得及吃两口。
砚慈埋头,三两下将自己碗中的大米扒拉干净,随后默默地抱起木盆,跟着村里的一批妇人,到河边洗衣。
“这娃娃真乖,”同样在河边洗衣的几个妇人,趁漂衣的间隙闲谈起来,“我都看见他好几次了。”
另一个妇人道:“真是,可惜摊上了那样一个娘。”
本就无聊,其她妇人一听这里有些乐头,来了兴趣,纷纷催促:“陈四家的,你倒是快说来听听。”
“知道为什么她会带着孩子来咱们村吗?”
陈四家的看一眼埋头认真洗衣的砚慈,思索片刻,想着他一个奶娃娃听不懂大人的话。于是,便无所顾虑的同他们说道:“她娘啊,原是苏州一富商的女儿,自幼就与同样家世的男方结了亲。”
“可是你们猜,后来怎么着?”陈四家的忽然敛了声,“京中的那位定信候,在下江南时,与她一见钟情了。”
“咱也没见过那定信候,到底是怎么个貌若潘安相,仅此一面之缘,竟就将她迷得,活像跟勾了魂儿似的。”
“之前那未婚夫,死活都不愿嫁了。非吵着闹着要跟定信候回京,她爹娘不允,便扬言要剃发出家做姑子。”
有人不禁惊呼:“我嘞个乖乖……”
陈四家的轻笑一声:“你当这就完了?还没完呢!”
“这不,后来甚至不惜与家里断绝关系,如愿嫁给了定信候。两人成亲后,夫妻也恩爱了几年”说到这里,她朝不远处的砚慈扬了扬下巴:“没多久,就生了他。”
“那、那、那这小娃娃岂不就是侯府世子?!”
陈四家的大有深意地摇了摇头:“明面儿上是,骨子里还不知道流着谁家的血。”
“你当他们为什么放着侯府的舒坦日子不过,偏到咱们这穷乡僻壤的地方吃苦?”
“还不是她娘不检点,背着侯爷偷人,叫人给发现了!那定信候一气之下,就将他们娘俩扫地出门了。”
“……”
一道清脆的棒槌进水的声音,引了她们的注意。
“...你、你胡说!”砚慈小手紧攥,奶声奶气地冲她们唬道。
“咦?”陈四家的先是一愣,随即眨了眨眼,惊叹道,“你听得懂啊?”
眼下,砚慈的小脸紧蹙,浑像一块皱巴巴的面团。
正如陈四家的所想,他一个小娃娃哪里懂这些?
他虽并不知道她们口中的“偷人”该作何解释,但从她们谈笑间的腌臜口吻中,足以见得不是什么美好的善话。
是以在他眼里,自己的娘亲无辜受辱,被人闲谈诟病,下意识地便欲与她辩驳道:“你胡说八道!我娘才不是你说的那样!”
陈四家的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道:“那你倒是跟咱们几个婶婶说说,你跟你娘为什么会来我们村啊?”
“我……我……!”
见面前的孩童胸脯起起落落好一阵,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陈四家的又道:“你娘没告诉你吧?也是。她干了那么见不得人的事,料她也没脸告诉你。”
她想了想,犹豫再三后,还是决定提醒这个可怜孩子一声:“你这娃娃,可得把你娘看了。保不齐哪天她就忽然领了个什么人回来,到时候不要你了!”
砚慈胡乱抹了把眼泪,抱起盆,一路哭着跑回去:“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
“……”
夏夜蛙叫鸣蝉,常聿却觉得浑身冷的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