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潭:“不知道。”
常聿哂然。
旋即又听她说:“但,肯定也是有人不愿你死的。”
常聿凛笑,掀眼睨向她,寂沉的眼眸氤氲着高热未褪的雾气,将他身上以往的阴戾和沉郁隐去:“你才见过几个人?”
逢潭不带半分犹豫地回答道:“我就是。”
“……”
我、就、是。
‘我不想你死。’
“是吗。”他眼皮微压,眸中情绪不显。静默良久,觉听身旁没了动静,虚虚抬眼,就见逢潭正若有所思地将胸前的玉坠轻握在掌心。
“……”
上次他便注意到了。
她似乎很是在意这枚玉坠子。
“你总盯着这坠子看,有什么意头?”
常聿忽然起了话,逢潭倒也没有太过惊讶,淡淡回以:“喜欢罢了。”
常聿单掀一只眼皮瞧过去。
那坠子所用的玉石实为低劣,颜色驳杂不说,且无光可鉴,失之温润,雕工更亦是粗鄙,毫无灵性可言。
“……”
她为何会稀罕这么个劳什子?
常聿不甚在意道:“往后还会遇到更好的。”
逢潭:“不会了。”
常聿一笑:“有点出息?”
逢潭道:“玉石易获,人情却不肖。”
“……”
哦。
原是念的人。
常聿由然心生好奇,究竟是什么人能让她这般思及情切?
“……”
须臾片刻,常聿忽然恍觉:“是你那晚口中的那个‘善人’?”
逢潭未置可否。
常聿顿了顿,想到上次提到这个‘善人’时,她眼里露出的柔情,喉间不禁涌上一股涩然:“他是什么样的?”
逢潭不假思索地回以:“是一个……很好、很好、很好,特别好的一个人。”
“温暖、明媚、熠熠生辉。”
常聿脸上神色难辨,歪着头道:“你这是在说初晓的日头。”
逢潭怔了怔,释然笑了:“对呀。”
阿悦就是这般美好,似日的光辉炽热,抚心但不灼人。
常聿听罢,目光略斜:“...他在京中?”
逢潭极慢地摇了摇头,怅然道:“差一点儿。”
差一点儿,就差一点儿。
如若当初被推开的人是阿悦;如若当初逢家人能够再早些出现,那该有多好?阿悦能如愿的回到父母身边,过着自己本应享受的衣食无忧的安稳日子。无眠的数个深夜里,她总是常常在想,为什么刚好就是差了那么一点儿呢?
然常聿就不明白了,什么叫差一点儿?差一点儿那人就能随她回京吗?还是说,差一点儿她就不用进宫跟他分离?想到这里,他的心里就像被一团乱麻紧紧缠绕,让人觉得很不是滋味。
“……”
又过良久,常聿心里踌躇万分后,终于艰难言出那个将他困顿一整夜的樊笼:“当时,为什么要挡在我身前?”
为什么……?
逢潭的眼睫轻轻颤抖,心神一阵恍惚,记忆中的那个小姑娘,逐渐与眼前之人交影重合。
小姑娘盈盈笑着,亦如往昔。
她说:“阿潭,好好活着。”
逢潭失神地僵在原地,眼眸唯剩一片空茫颓惫,连呼吸都停滞了。
那是多少夜梦惊醒的遗憾和浑噩!
无数次场景重现,逢潭亦是多么想问“为什么、为什么当时要挡在她身前?”,明明可以自私一点,弃她于不顾,保住自己!为什么!为什么要把这一线生机留给她?!让她带着回忆独活在世?!她多么情愿死在漫天箭雨下的那个人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