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潭有些不明所以地凝注着对面的黑影。
他们前两日才将见过,怎的今日他又来了?
难道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想到这层,逢潭开口询问道:“怎么了?”
常聿不答。
她静等一会儿,依稀听见常聿下榻倒茶的动静。
“常大人今日前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外面的雨势愈加紧了,逢潭坐在窗前,隐隐觉得有些潮意。她探起身子欲将半敞的朱窗关上,常聿也在这时陡然近身将她压到窗边。
逢潭被他突然袭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你……!”
“柔荑执掌间,腻语如丝柔?”常聿意味不明地细细复念着。
“……”
呃。
常聿冷眼,单手掐住她的下巴:“胆子挺大。”
“居然敢打牙犯嘴,揶揄到我头上?”
惨了。
敢情这是兴师问罪来了。
“说话。”
逢潭借檐下月光,虚虚观清常聿神情,后背忽冒一层冷汗:“...我错了。”
常聿手中力道仍是未松,摆明了无意就这般轻易的饶了她。
逢潭诚恳的不带半点拖泥带水:“是我言行有失,还请常大人饶过我这次。”
“错了?”常聿轻嗤一声,反问道,“那贵人可知自己错哪儿了?”
逢潭:“我以后不乱说话了。”
常聿沉声:“还有?”
“……”
还有?
还有什么?
原不就是开了他跟慎贵妃两句玩笑话?
静默沉思良久,逢潭坦言道:“我不知道了。”
常聿微微阖眼,促狭地睥睨着她:“那些艳词亵语,你听了多少?”
“……”
哈哈。
那自然是一个没落下,都听了。
不然也不会在将那些“艳词亵语”联想到面前这张聚满凛寒的脸上时,忍不住笑出声。
逢潭心虚地扯了扯嘴角,慢慢避开常聿朝她投来的鞭打视线。
常聿见状心中已是了然,掐着她下巴的手力不由更重了几分。
这下,逢潭是真的被疼地蹙了蹙眉。
“疼吗?”常聿这样问着,手下力道却是半点未减。
逢潭眼眶渐渐蒙上一层水雾:“疼...”
常聿黑眸一沉:“那就对了。”凝看身下之人,眼波水雾氤氲,一圈红润含在眼睑,刺眼又挠心。
“……”
他到底还是不觉松了手。
逢潭:“我不该调侃常大人的私事,我以后都不会再说了。”
气氛到了这里,陡然冷寂了下来。
此时此刻,唯有天空飘落的雨点连绵捶打屋檐的“啪嗒”声。
好半晌,逢潭伸手不轻不重地推了推身前的人:“我后背硌得不舒服,咱能坐着好好聊吗?”
“……”
常聿微微皱眉。
少顷,他从逢潭身上起来,坐到对面。
案几上的烛灯在两人之间亮起。
逢潭抬了抬眼,对上常聿的视线,稍作留滞,复又放下。
想了想,终究还是谨慎地开口解释道:“我没有腌臜取笑的意思。在这皇宫里,身不由己的事情太多了,能够遇到相知相暖的人,不容易。我明白的。”
常聿蓦然冷呵。
本意原是想吓吓她。
没想到,她居然还真的信了那些无稽之谈。
眼下,常聿只觉心口被她呛了一口气,他言间微恼:“你胡说八道什么?”
实在是怕她再说出什么更气他的话,索性也没再给她说话的机会:“你要再敢乱听、乱信、乱说。”他略作停顿地剜了逢潭一眼,满有一种恨不得会将她生吞活剥,抽筋活刮的骇人之态:“我。”
“——不会了!”不待常聿宣判她的死刑,逢潭先一步向他保证道。
男人浑身气质慵冷,强忍心中不明躁意与她目光相视。
逢潭小心翼翼地冲他笑笑,夹含讨好意味的语调,比之以往少了拒人的疏离,多了几分撩拨勾心:“是我说错话了,我给你道歉,行吗。”
她素日里就不常爱束发,偶尔去皇后宫中请安,是以早上梳上那么一遭,回宫后便就又松了。此刻更因着是在夜里,她仅袭单衣,外披一件薄衫,细软的乌发垂散,愈加细观到她消瘦的身纤不堪折。
柔黄的一点烛亮,晃在逢潭含了一泓水色的眼眸里,异于常人的苍白病色,显得眼圈的那抹红丝格外鲜明,像极了一只落到猎手网中,受到莫大惊吓的小白兔。
“......”
男人心中惘然,眸中灼灼好似滚过热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