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辰醒来时已是下午,心口还在隐隐作痛,但一睁眼就对上一张大方脸和他满头花里胡哨的珠钗步摇,心口的痛顿时转移到眼睛上,他费力转过头,问道:“奚萦怎么样了?”
封峻讶异:“奚萦?您知道她——”
景辰打断他的话:“她昨晚醒过,我们已经把话说清楚了,你不必遮遮掩掩的。”
封峻只好道:“有蓝姑姑在,她不会有事的。”
这时寝殿里传来蓝姑姑的声音:“进来吧。”
景辰闻言连忙起身,踉跄着跑进内室,一进门就看到奚萦盘腿坐在床上,脸色有些苍白,人却是清醒的,只是看向景辰的眼神有些茫然。
他心下稍安,轻车熟路坐到床边,抬手就摸向奚萦的额头,触到一片温热细腻的肌肤后,终于露出个如释重负的笑容:“太好了!你今天早上忽然发起高热,差点吓死我。哎,蓝姑姑呢,奚萦这下全好了吧?是不是要调养一段时间?”
跟在景辰后面进来的封峻见他俩这般亲近模样,顿时朝奚萦丢了个“厉害!厉害!”的眼神过去,但被奚萦拒收了。
奚萦也还在状况外呢,她明明记得昨晚还差点掐死这小皇帝来着,可他现在在做什么?司主大人的脑门儿是能随便摸的吗?真是狗胆包天!
不过景辰也就摸了那么一下,否则免不了再挨一巴掌了,他也察觉到奚萦眼神中的危险意味,只能悻悻地往床边挪了挪,跟她隔开了半臂的距离。
气氛顿时有些僵硬,好在一旁桌腿上冒出的蘑菇头打破了这种僵硬,蓝姑姑有气无力地开口:“萦萦暂时没事了,但必须尽快离开雍都,否则迟早会再出事的。”
在场三人闻言异口同声道:“这是为何?”
蓝姑姑顿了顿,语气变得严厉:“这是你师父的临终遗言,你连她的话都不听了吗?”
奚萦本就苍白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景辰见状心疼,忍不住反驳道:“就算是师父的遗言,也该告诉她是为什么吧,她已经不是三岁小孩了,一直瞒着只会害了她,就像这次一样。”
蘑菇从桌腿上跳下来,嗖地一下变成个身高九尺的巨型蘑菇人,上前拎起景辰的衣领就往寝殿外走去。
景辰被蘑菇丢到外间榻上时,整个人都是懵的,只听那大蘑菇恶声恶气道:“大人的事小孩少打听!”
紧接着,通往寝殿内室的门就在他眼前消失了。
景辰气得挠墙,这大蘑菇目无法纪藐视君威便罢了,竟还说他是小!孩!子!狗屁的小孩子,他马上就及冠了!
可惜墙实在挠不动,景辰又咽不下这口气,顿时灵机一动,在识海中唤奚萦的名字。
另一边,眼看着蓝姑姑把景辰丢了出去,奚萦心里虽然也觉得有点抱歉,但她对景辰还没信任到什么秘密都能分享的程度,故而并未阻止。
大蘑菇丢完人回来,又变作少年模样坐回床边,叹道:“萦萦啊,无念不是故意要瞒着你,而是很多事她也不记得了,她当年实在伤得太重了——”
话听到一半,奚萦惊讶极了,正想细问当年之事,识海中忽然传来富贵儿念经般的呼唤:“奚萦奚萦奚萦奚萦……”
她抬手示意蓝姑姑暂且打住,心念一动,富贵儿毛绒绒的身影顿时显现。
小狗晃晃脑袋,看到熟悉的宝相花纹帐幔,当即露出得意的笑,凑到奚萦身边蹭了蹭她手臂,传音问道:“奚萦你没事吧?”
奚萦摸摸狗头,无奈道:“我没事了,你别担心。”
她伸手将小狗抱到自己腿上坐好,用眼神示意蓝姑姑继续说。
景辰难得有这待遇,顿时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被白色绒毛覆盖的耳朵也泛起粉红,他前爪并拢,用尾巴将自己绕了一圈,坐姿比在龙椅上时还要矜持几分。
然而当他对上旁边蓝衣少年不善的目光时,心里那气啊蹭蹭蹭就往上冒。
好嘛,原来这男蘑菇竟然装成小姑娘骗他,实在可恶至极!
恶向胆边生,景辰当即收起矜持,整条狗往奚萦腿上一趴,下巴搁在她膝盖上,茶里茶气地呜呜两声,换来奚萦一个安抚的摸摸头。
蓝姑姑也感受到来自狗子的敌意了,蹙眉问道:“这是富贵儿?”
奚萦点点头:“嗯,富贵儿,这是蓝姑姑,以后要好好相处哦。您继续说吧,师父当年为何会受伤,这跟我忽然昏迷又有什么关系,为何不让我来雍都?”
蓝姑姑从富贵儿身上收回目光,继续道:“她没有告诉我她是怎么受伤的,十八年前,她带着你,或者说,你的魂魄和一部分精血回到离人谷后,用自己的本体帮你重铸了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