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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二小姐来看您了,您就别跟她赌气了,去见一见吧,亲兄妹哪有隔夜的仇啊,少爷,少爷?”
景辰被吵得心烦,伸手将被子一扯,蒙住脑袋继续睡。
可惜那老妇人像催命似的念个没完,少爷长少爷短的,非得将他吵起来不可。
“不见,我不见她!”
话音刚落,被子就被人大力扯开,景辰气得直蹬腿,蹬了几下忽然又觉得这动作太过幼稚,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想蹬腿,想骂人。
睁眼一看,只见一张满是皱褶的老脸凑到跟前,笑得眼睛都找不见了,莫名有些熟悉,景辰却想不起来到底像谁。
那老妇人絮絮劝道:“少爷啊,您就大人有大量,原谅二小姐这一次吧,她又不是故意要摔您的阿兰,这不马上就遣人送了只更好的白瓷花盆来赔罪吗,您瞧这颜色,这花纹,是不是跟阿兰特别般配?”
景辰顺着老妇人手指的方向望去,看到床边的红木架子上摆着一只茶壶大小的白瓷花盆,盆中一株看不出品种的兰花,深绿色的叶子有点焉巴巴的,一枚小小的花骨朵藏在叶子里,只在顶端露出浅浅的红色。
也不知是为何,一看到这花没精打采的模样,景辰就觉得伤心,再开口时声音里也带了两分哽咽,他不情不愿道:“好吧,那就原谅嫣儿这一次,就这一次!”
老妇人闻言喜上眉梢,连连夸道:“老奴就知道咱们少爷最是大度,哎哟,那快起来更衣吧,二小姐等了好半天呢!”
景辰恍恍惚惚地起身,提线木偶般任由老妇人替他穿衣穿鞋,收拾齐整了又推着他出去见那什么二小姐。
他总觉得忘了什么重要的事,可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而眼前这一切,又莫名的熟悉,仿佛他的生活的确就该是这样,给阿兰浇水、带阿兰晒太阳、跟阿兰聊天、同妹妹吵嘴赌气,再跟阿兰告状、柳嬷嬷来劝和、妥协和好、再跟阿兰抱怨……
每一天都是这样。
稀里糊涂来到外间茶室,只见桌旁坐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粉衣乌发,冰雪可爱,还莫名眼熟得很,不过这小姑娘见到自己的瞬间就撅起嘴冷哼一声,侧过身子一副不愿意搭理的模样,可惜时不时偷瞄过来的眼睛泄露了她的色厉内荏。
柳嬷嬷见兄妹俩都不吱声,赶紧帮着打圆场:“少爷说很喜欢二小姐送的白瓷花盆呢,配阿兰正正好,对吧少爷?”
景辰只好讷讷应道:“是啊,我喜欢,多谢,多谢妹妹。”
被柳嬷嬷推着坐到小姑娘身旁,景辰莫名有些不自在,但小姑娘闻言立马露出了笑,得意地抬着下巴道:“哥哥还是有几分眼光的。”
景辰不知道怎么回应,只好点头。
小姑娘很快又道:“明日阿爹回来,哥哥可不能再躲着不见了,到时候我定要来捉你一起去给阿爹请安。”
柳嬷嬷轻咳一声,有些担心地看向景辰,像是生怕他闹脾气,景辰抬头看了两人一眼,继续点头,表示会跟妹妹一起去见父亲。
这下柳嬷嬷和小姑娘都高兴起来,两人又拉着他絮叨一通明日该如何行礼、如何答话,什么话不能说什么话要多说,事无巨细地交代,仿佛景辰是个傻子一般。
景辰这般想着,也是这般问出了口:“你们当我傻?”
从柳嬷嬷和小姑娘一闪而逝的尴尬神情中,景辰领悟到一个残酷的事实,他确实是傻。
啊呸,他景辰明明就聪明伶俐天资卓绝才华横溢足智多谋——
不对,景辰是谁,他好像不叫景辰,那他叫什么来着?
“我叫什么名字?”
听到这个问题,柳嬷嬷和小姑娘的表情已经不是尴尬了,而是痛心疾首、难以置信、哀伤欲绝……
半晌后,小姑娘要哭不哭地答道:“哥哥,哥哥你姓许,单名一个聪字,尚未取表字,我是你妹妹许嫣,咱们祖父乃户部尚书许峥,父亲是兵部主事许绍明,母亲是韦家长女韦敏,哥哥你千万记住了,别再忘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