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牛奶。”最终还是许从严打破了僵持,“不然要凉了。”
钟一从被窝里伸出腕子,缓缓起身,夜里白色的液体对比鲜明,许从严看着杯子微微倾斜,牛奶滚进钟一的口腔,余下的体积一点点减少。
喝完了。
“睡觉。”
钟一钻回被子,说睡觉却一直睁着眼。
“你在想什么?”许从严问。
很久都没有回音,钟一闭上了眼睛。
周五那天,许从严借了校长的皮卡去拉货,正好把钟一捎回城里。
皮卡开上国道,路面上小车很少,时不时有重型卡车从对向道上呼啸而过,沉闷的机械声压得人心口嗡鸣,许从严摇下一点车窗透气。
钟一靠在座椅上假寐,与许从严保持礼貌的社交距离,可颠簸的路途让他难保持平衡,路遇一个炮弹坑,许从严来不及避让,钟一的脑袋狠狠砸在车玻璃上。
想睡也别睡了,这一下撞得钟一差点吐出来。
“这路被大车压坏了。”许从严缓缓降下车速打双闪靠边停车,一脸担忧地看着钟一,“疼吗?要不要下来歇一歇?”
一脸菜色的钟一摆摆手,自从与许从严重逢后,生活水逆不说,还要饱受身体摧残。
许从严却熄了火下车,转到钟一那边,替他打开车门。
“下来吧,还有七十多公里,休息会。”
“早知道我就坐黄老师的车走了……”钟一拿了瓶水下来,一手撑在门框上漱口。
黄老师是市里调过来支教的文科老师,家里条件不错,每周都开着她爸的酷路泽上下班,上个星期钟一就是蹭她的车回去,没想到这周校长下了命令,只能和许从严挤在08年产的尼桑老皮卡里。
许从严摸出根烟,站在国道下的草地里点燃,“我等会小心点,你睡一会,这车避震不好容易晕。”
“我开吧。”钟一喝了几口水感觉好多了,对他说:“快天黑了,你散光。”
许从严吐出烟雾,回头看了眼钟一,“行,等我抽完这根。”
暮色四合,日薄西山,草原尽头的山峰顶镀着金光,烈烈霞光横亘天际绵延数公里,许从严咬着烟尾面朝红日,钟一靠在车上望着他泛起金红色光芒的侧脸。
“走吧。”猩红的火星烧道烟尾,许从严呼出最后一缕烟丝走到副驾,“太阳也走了。”
手动挡的老尼桑,操作感很强,连不了蓝牙也插不了U盘,打开广播也全是呲呲电流声。
许从严睡不着,拿出笔记本处理公务,时不时还用手机回几条语音消息,钟一听了会,大多与这次的音乐节工作有关。
但不乏混了点闲聊的内容,特别是周染十句里夹了八句废话,还有两句是让许从严别特么纯爱趁早霸王硬上弓。
钟一听得脸上挂不住,“你能不能让他打字?当我不存在吗?”
结果周染的下一条语音自动播放:“你说钟一就在你边上?好好好,我就是说给他听的,钟一你赶紧跟许从严回来吧,省得他家也不回工作丢一边,天天想着怎么哄你高兴……”
许从严也听不下去,按灭屏幕尴尬的干咳几声。
“你天天哄我高兴?”钟一意味不明地对许从严扯了个笑脸,“哪种高兴?我怎么没看出来?”
许从严连忙撇清关系,“你别听他的,他就一傻叉。”
钟一敷衍地回了句:“哦。”
天已经完全黑透,国道两旁黑黢黢一片,车子大灯照亮前方一隅,钟一降低了车速向前行驶,路行一大半,靠着许从严的那一边传来湍急的水声,可望出去却什么也看不见。
“累吗?要不换我来?”许从严担心路况,“还要半小时才到。”
“没事。”钟一说着打了把方向盘,“马上可以上一段高速。”
接着又问:“你今晚去哪?”
“把我送京华酒店吧,出差的同事住在那。”
“哦……”钟一应了声,过了良久终是忍不住问:“你们睡一块?”
“不睡一……”许从严下意识地回答,但很快反应过来,“怎么,不让我和别人睡一间?”
“没有。”钟一反驳,“你爱上哪上哪。”
反正他已经知道了答案。
许从严暗自笑了下,借着车灯微弱的光看向钟一,“明天你来找我?”
“几点?”他是看在电钢琴的份上。
“十点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