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得还不错吧，每天早早起来念经修行，然后种地，挑水，收拾道观一些东西。有时候遇到神仙的生辰，或者佳节，就更忙了，干不完的事。”

“听起来挺辛苦的，你是厌倦了这种规律的生活了吗？”

“也没有，只是……”苏檀想起师父的话，有点不知该如何解释，“我师父说我不能在山上待太久了，没前途。”

卡珊德拉笑起来：“前途？你又说不想做官。”

“是啊，我也不知道……”苏檀抬头望去：“啊，平康坊要到了。”

平康坊的坊门已近在眼前，虽说是日头正盛的时候，这边的宝马香车可一点不见少，苏檀见状翻身下马：“下来走路吧姐姐，人这么多，万一冲撞到哪位贵人就不好收场了。”

卡珊德拉翻身下马，拉着马儿跟着苏檀慢慢往前走，进入平康坊后，纵使苏檀再迟钝，也感觉到这里不是什么纯洁的好地方。街边的姑娘们穿着清凉，娇声笑语，衣香鬓影，时不时有花砸在苏檀身上。

卡珊德拉不懂唐的风俗，也看得出来这是一种热情的邀请，可惜苏檀并不想沾染这些，目光很快被一座茶楼吸引，茶楼里有人在吹拉弹唱，歌声婉约。苏檀刚踏足门槛半步，便被热情的小二拉进来了，捧着茶册请他点茶，有顾渚紫笋、寿州黄芽、方山露芽等等。苏檀为了不丢份儿，点了两杯价钱中等的天目山茶，再加两碟干果，已比一日三餐的花销都要贵了，苏檀摸摸瘪下去的钱袋子，心有点痛。

不过台上的歌儿是真的好听，苏檀很快听入迷了，如痴如醉。这家茶楼表演的不仅有吹拉弹唱，还有口技相声，口技艺人技艺高妙，狗叫虫鸣模仿得有模有样，一个人便能唱一出众人你来我往的大戏；说相声的妙语连珠，各式笑话和滑稽诡辩皆是信手拈来，逗得台下观众各个捧腹大笑。

一场相声结束，小二弯腰低头疾步走过来，悄声问：“公子，还要继续点茶吗？”

苏檀低头一看自己的茶碗，小桌上的干果都还没吃完呢，心想这大概是请他们继续点茶续场的意思，不确定的问；“还要继续买？”

小二热情的笑容不改：“您看了有半个时辰呢。”

这么贵的钱，就只许看半个时辰……苏檀心好痛，也确实承担不起继续看下去的花销了，把买的干果扒拉扒拉收进口袋里，小二热情欢送：“下次再来嘞爷！”

走出茶楼，苏檀感慨：“销金窟是真的销金窟，一般人还真费不起这个钱。”

卡珊德拉也觉得这地方是真有意思：“刚才他们讲的故事，好像还没讲完？”

“在茶楼演的戏剧一般有好几折的，连续不断都要演三天三夜才唱得完。”

“还有这么长的剧？”

“那是当然，山里人最喜欢的就是看剧了，一次看好几天，念叨好几个月呢。”

“接下来去哪？”

“嗯……我们青龙寺那边看看吧！”

苏檀不知道青龙寺怎么走，就随便找了个面善的人问路，一问才知道，青龙寺在长安城东外，兴庆宫那边儿的。现在要赶去青龙寺，在落关前绝对赶不回来的，只能在青龙寺内歇息，可在青龙寺内过夜也不便宜，路人劝他们别再这个点出关了：“长安城内大着呢！去哪儿玩不是玩呢。”

“好吧，叨扰阁下了。”苏檀一下打消了去青龙寺的念头，晚上还要等师兄回来，不然他会担心的。

“那我们去皇城那边看看？”卡珊德拉提议，苏檀一想也就同意了，“好。”

平康坊离皇城跟下并不太远，拐了几道弯就上了朱雀大街。朱雀大街作为长安城的主道，一头是皇城，一头远到看不到头，这条路极其繁华，人流密集。两人再度下马牵马步行，苏檀小声说：“听说这里掉下一块砖来，至少能砸中一个九品小官。”

卡珊德拉的注意力全在大街尽头的皇城，走了半天，皇城还是只露了那么一点上半截。

两人走了好久，终于能看到皇城的全貌，卡珊德拉除了“好大”想不出别的更好的形容词，这座城墙看着比希腊最高的神庙还要高大。威严、沉默，仿佛永远不会坍塌。

“……好大啊。”苏檀也说不出什么好词儿来。

长安城很大、很贵，达官贵人又太多太多。

晚上李淳风回来，他脸上已经没了早上那股热烈的兴奋劲儿。苏檀从灶台拿出温着的馄饨，他三口两口吃完，全程一言不发。苏檀本想问问他，在秦王府感觉如何，记室参军又到底是做什么的官，但见他的沉郁脸色，又不好问出口。

好在白天有卡珊德拉陪着，每日在长安城内外瞎游逛，小日子倒也过得潇洒惬意。自己攒的家底也在游山玩水间花得差不多了。钱没了，苏檀开始以算命看相的名头走街串赚钱，初期不太顺利，在长安混熟了后，渐渐也有了稳定的收入。

卡珊德拉很好奇他这门手艺的原理是什么，开玩笑式地问：“能看看我的吗？”

苏檀看了会卡珊德拉，有点不确定八字能不能用在异邦人身上，便问：“你记得自己的生辰吗？”

卡珊德拉想了好半天，无奈摇头：“不知道这个就不能问了？”

“不知道生辰的话，要看很远的事情确实有困难，临近的小事倒可以问问。”

“那……问问下一站，我会去往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