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眼罕见地开口问:“听说神器内也包含了很多奇特的知识?”
“是这样的。”苏檀惭然一笑,“它包含的知识太过庞大,也太过复杂,那种感觉,就像是正确答案摆在你面前,但是你对答案是如何产生的、为什么会得出这样的答案一头雾水,以至于看着正确答案都感觉它很荒唐,是不可能的事。原谅我记不住那么多,大部分知识都被我遗忘在过去了。”
猫眼思考了一阵:“也就是说,伊甸碎片就像一本记录了魔法知识的魔法书,常人只知道该如何使用,就是看不明白书页上写的是什么东西?”
“就是这样。”苏檀很赞许他的联想。
“那这本魔法书为什么拥有操控人心灵的力量?”
苏檀回忆了下所剩不多的知识与记忆:“我觉得,它就是一种武器,用来对付普通人类的武器。”
“武器?”
“就我所知,提泽纳毫无正向用处,只有恐惧人心、扭曲人意志的力量。我所掌握的碎片,说实在的,也没好到哪里去,只是我的意志约束了它的使用范围。
“而我的这枚碎片,是能与提泽纳共振的。这就意味着在很久以前,我的碎片与提泽纳内隐藏的力量曾为一体,而仅仅是碎片就已经有如此强大的力量,那么原本完整的伊甸神器一定更为强大,能影响到更多人的意志与灵魂,甚至直接击碎人的意志都有可能。这样的神器一定是作为对付人类的武器,制造神器的‘神’,或者说不知名的物种?它对人类绝无好感。”
“为什么凭此就说它是武器呢?”斑鸠思维活跃起来,“如果它是路西法特意制造的邪恶魔法书,是不是就说通了?”
所有人都笑起来,苏檀笑了两声后说:“不错的想法——你们还记得圣玛丽港那次调查案件吗?”
在场的人只有左撇子没参与过那次行动,他好奇地竖起耳朵。卷毛恍然大悟:“是那次啊!”看身边的左撇子满脸好奇,就给他简短解释了那次行动的遭遇。
苏檀等卷毛说完,便接着说:“那次事件就证明,提泽纳的力量是可以被复制的,就像拥有硬币的母模,有相同的材料和工艺就可以铸造出一模一样的硬币出来。虽然猞猁复制出来的拟似碎片力量并不完整,还有很严重的缺陷,那也只能说明他离正确的制造方法有差错。
“或许也是因为提泽纳本身是碎片,无法完全发挥真正的作用,猞猁的研究成功距离神器的真实用途已经无限接近——原本的完整神器就是可以被批量复制生产力量近似的武器,用来大范围地对付人类。
“我还猜,正确复制提泽纳力量、甚至完全无害掌控提泽纳的方法,不在碎片里,而是在另一种你们早就知道、但是还未见过的伊甸神器里。”
“金苹果?”左撇子率先抢答了。
“这只是我个人的猜想,不过除了金苹果,我也想不到其他种类的伊甸神器了。”
所有人再度笑起来,待笑声平息,苏檀说:“这次行动对精神上有很大影响,你们可以相信我,我对碎片的使用与熟悉程度并不亚于猞猁,我会保护好你们。”、
一行人在轻松愉快的气氛中向巴塞罗那出发,一路上讲了不少东方故事,直到抵达Miravet小镇,苏檀才停止讲故事,带着刺客们下车,向山顶的城堡出发。
小镇本身人烟稀少,通往古城堡的路更是年久失修,走了没多久就变得崎岖难行,荒草几乎淹没了所有的方向,好在刺客们都跑过不少险恶环境,对此轻车熟路,持刀快速劈砍清扫出安全地带。塔希尔担心苏檀身体,一度想扶他,被他坚决拒绝了。
上到山顶城堡附近,抬头能看到城堡岗哨的灯光,不过只有两个。看来这里有防守,但不多,难怪猞猁对争取支持这事急得不行。
刺客们配合默契,迅速爬上墙头解决高处的岗哨,再分头行动解决暗哨和两支夜间巡逻队。以米拉维特城堡的面积算,这样程度的防守力量几乎跟没防守差不多了。解决起来更是轻松。
解决守卫后,刺客们在主堡门口汇合,进入城堡分头搜索。他们在城堡内搜出了冶炼装置,被囚禁在笼子里的男男女女,还有儿童。刻在地上看上去就很邪门的魔法阵,摆满瓶瓶罐罐和试验仪器的长桌,就室内的一切足够裁判所对城堡内的主人实施火刑。
苏檀率先找到了城堡的地下密道入口,地上的防守都稀少,地道更为安静,仿佛根本没有活人存在。苏檀带头靠近通道尽头的宽敞房间,很快感知到了属于神器的振动。
神器的明显振动吓了其他人一跳,苏檀“嘘”了声,示意他们镇定,继续埋伏。
振动迅速惊醒了猞猁,他忙不迭跑出来,站在提泽纳面前,抚摸着神器表面,疑惑地嘀咕:“发生了什么?”
在他自言自语的时候,塔希尔已经悄无声息地接近。即将扑杀的时刻,猞猁拔剑转身,给塔希尔胸前划了道口子。
“滚开!”猞猁大吼,提泽纳表面亮起几何状的交错光路,距离较远的猫眼等人不约而同感受到了心脏停跳的强烈窒息感,伴随窒息感的还有强烈的恐惧。
苏檀仿佛完全不受影响,扔出一枚烟雾弹大吼:“塔希尔!”
塔希尔胸前被划了一道口子,好在不是很深,疼痛刺激得他无暇顾及恐惧,苏檀过来拔下他身上的飞刀准确地扔过去,猞猁反应速度变得异常惊人,持剑挡下飞刀,叮叮当当数声后掉了满地。
猞猁狂妄地大笑起来,“你们打不赢我的!”
猫眼大吼:“趴下!”
猫眼扔出了□□制造的手榴弹,怕损坏神器,猫眼没有直接扔向猞猁,而是扔到了对角线距离更远的洞穴墙壁上,就算离远了,□□爆炸的振动与气浪依旧震得猞猁跪在地上吐血,猫眼迅速冲过去,猞猁顽强地抬起剑,金色的光路猛然绽放,一下把猫眼弹飞了出去。
“呵哈哈,呵哈哈……”四周回荡着猞猁诡异的笑声,塔希尔头晕眼花,仿佛置身万花筒中,身边都是细碎扭曲的三角形碎片,天旋地转。他尝试站起来,突然涌动的恐惧情绪瞬间摧毁了他的意志,他又跪了下去,眩晕得满头大汗。
“塔希尔!”苏檀抓住他的手,苏檀的手出奇的冰冷,像死人一样,“保持镇定。”
塔希尔突然感到下坠——好像地面消失,他们正在坠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一阵晕眩过后,膝盖有了接触地面的实感,不过,这真的是地面吗?
塔希尔瞬间清醒了,被提泽纳激发的恐惧情绪也被神器的力量抹消。他抬头看看这个诡异的空间:纯黑,一片浓稠的纯黑。地面交织着金色的正方形纹路,前方震荡着不断扭曲的漏斗形通天光路,宛如一株拔地而起的巨树,巨树的根部就是掌控着提泽纳的猞猁。
“啊草……”斑鸠和卷毛晕得七荤八素,慢慢站起来环视四周,极其惊讶:“这是……?”
苏檀周身散发着柔和的金光,他盘坐在地上,小声说:“我需要维持这片空间,在这可以减少提泽纳对你们的影响,不用怕,我说过,不会让你们死的。”
左撇子惊奇地左看右看:“居然这么厉害吗!”
对面的猞猁慢慢站起来:“看来是我小瞧了你,你居然可以使用到这种地步……为什么!凭什么!明明应该是我!应该是我!”
苏檀没有力气回应他的愤怒,闭上眼迅速入定。塔希尔低头看看自己胸口,不仅伤口没有了,衣服被割开的口子也不存在。他立刻明白过来,苏檀把在场所有人都拖入了他的梦境。
在梦境他们不会死,但消耗的无疑是精神力量。提泽纳需要使用者拥有极强的意志力,当这份力意志被消耗一空,再夺下提泽纳自然轻松得多。
“在梦境里也不要太频繁地死亡。”苏檀的声音飘忽地响起,“我会尽全力支援你们。”
提泽纳强化的不仅仅有猞猁的力量,甚至包括战斗技巧,他能够精准而快速的反应五人对他的所有攻击,同时应付两人而丝毫不落下风。仅仅战斗了不到半刻钟,斑鸠最先被他一剑穿心,又被踹了一脚飞了出去。
尽管知道梦境世界的死亡不是真正的死亡,看到斑鸠胸前贯穿的伤口,塔希尔还是呆住了。斑鸠踉跄了几步,胸口散逸出交错的光芒,很快他的身形破碎成三角形的金色光片,零零落落地崩塌,融入纯黑的空间。
没隔一会,苏檀身边垂下一束金光,完整的斑鸠再次回来了,他仿佛还没从死亡又苏生的体验中回过神来,有些呆滞且不敢相信地摸了摸自己。
塔希尔发现苏檀身上的金光微弱下去了一些,虽然不是很明显。
“很好,很好。”猞猁疯癫地大笑起来,“让我看看你的极限在哪里吧!让我看看吧!神器究竟能被你利用到什么地步!”
塔希尔战斗意志再次燃烧起来,他不顾一切地向猞猁进攻,进攻!
猞猁的身上的光芒也前所未有的猛烈耀眼起来,仿佛是濒死之人最后吐出的一口生息。此时的他比卡洛斯导师剑术更精湛,力气更大,行动反应更是迅捷精准到不可思议的地步,仿佛不知疲倦,力量无穷无尽。连猫眼都被他杀死三次,塔希尔也“复活”了两次。
燃烧得再猛烈的火,也有衰弱熄灭的时候。战斗状态最极盛的状态缓慢消退后,猞猁的应对开始缓慢起来,力气逐渐流失。在五人锲而不舍地围攻下,猞猁的颓势愈来愈明显,只能靠着提泽纳的光芒一次次振飞靠近的刺客,然而反复“死亡”的刺客已经对提泽纳的反击有了抗性与顽强的韧性,被激发的恐惧情绪一次比一次少。
“我不会死!不会消亡!你们……你们休想战胜我!我是神!我是地上的神!”
“你不是神。”塔希尔觉得自己已经麻木了,仿佛感知不到自己四肢的存在,不过是本能地去使用,只是头脑依旧清晰,“你去使用不该使用的力量,还用它来残害其他人。”
“不,这是进化,光荣的进化……人类啊!为何你会如此脆弱!”
猞猁悲咏起来,纯黑的空间出现絮絮的杂音,由远到近。模糊得像深水里咕噜涌起的气泡升起又破碎的声音,慢慢的,那些声音愈靠愈近。塔希尔听清楚了,那是……是孩子们的声音,他们有的在哭,有的在恐惧的大喊:“不要!我不要碰它!求求你……”
强烈的悲伤与恐惧扼住了他的咽喉,几乎无法呼吸。猞猁扑过来一剑贯穿了他,面具之下的脸仿佛在扭曲的狞笑。
猫眼掀翻猞猁,刺穿他的喉咙。猞猁表情痛苦地扭曲起来,他死死抓着提泽纳。提泽纳剑身依然震动着奇特的金光,振动频率与强度正在快速下跌,和他的生机一样一并流逝,
赢了……吗?
塔希尔意识视野陷入漆黑,这次他以为这次也将在梦境世界复活,再出现光影时,映入眼帘的却不再是纯黑,而是……马场地下摆放提泽纳的现实世界。
发生了什么?!
塔希尔艰难地坐起来,连滚带爬地奔向苏檀。
苏檀在吐血。
他跪在地上,捂住心口一下下用力咳嗽着,咳得撕心裂肺。胸前漫开黑色的污血。塔希尔惊慌得手脚发抖,他颤抖地抱住苏檀,发觉他的身体冰冷得吓人,脸色也如死人一般苍白,不自觉已满眼泪水:“苏,你……你告诉我,告诉我要怎么办?我要怎么才能帮到你?求求你,不要死!不要死!”
苏檀靠在他怀里,张着嘴微微喘着气,眼睛已经睁不开了,气息微弱地出声:“睡一觉……”说完这句话,他头一歪,仿佛说完这句话就耗尽了他所有力气。
塔希尔呆了一下,不敢置信地试探鼻息,半天没接触到任何气流。他将苏檀平放在地上,做人工呼吸,拼命按压胸腔,试了五六次,苏檀仍未有任何气息吐出来,身体也越来越冰凉。
“苏……苏檀!求求你,你睁开眼,看看我,看看我啊!苏!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