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伦西亚在闹叛乱,巴塞罗那在遭受攻击,加泰罗尼亚几乎被英军全部占领,且当地民众都有投靠联盟军的迹象,而马德里的贵族在载歌载舞。
卡耶塔诺已经习惯了醉生梦死的日子。面对日渐困顿的战局,西班牙绝大多数贵族都没有力挽狂澜的能力,甚至指挥个小队自保都够呛。既然无力抵挡,何不趁着最后的时光尽情狂欢?
但对于卡耶塔诺而言,狂欢之际,心间始终有挥之不去的阴影在盘桓。
骑士团内忽然有人质问起当年他为刺客亲属家庭作保一事,态度似是在意指他有叛变嫌疑,不过这不怀好意的指控被他的朋友们挡了回去。
为什么会有人忽然翻出这桩旧事?想干什么?
卡耶塔诺不后悔为塔希尔冒险保出家属,事实上,那是苏檀唯一一次放下身段恳求他。他着实没法拒绝,重来一次也不后悔。
虽然小鹰崽看他很不爽——卡耶塔诺叹气,真是个逆子,亏他以前给了那么多糖吃,想想都觉得头上有火在烧。
“卡耶塔诺先生。”
卡耶塔诺被这阴恻恻的声音吓了一跳,扭头一看,是那张熟悉的、夸张的人脸面具。
他晃晃酒杯:“猞猁先生?怎么突然光临我这里来了?”
他心里既奇怪又恐惧,“猞猁”居然能悄无声息地溜进来,如果猞猁想杀他,此时他早已成了一具尸体。
外面的侍卫居然一个都没发觉,都是干什么吃的!他心里咬牙切齿,表面露出友善的笑容。
“我有一些事想和您商量。”猞猁变得更温和了,和上次气势汹汹带着人闯进宴会时的态度有了微妙且奇异的转变。卡耶塔诺惊讶于这一变化,更直觉猞猁没安好心。
“我来想向您询问一些事。”猞猁走过来,语气随意:“听说您打算接手最高大师的位置。”
卡耶塔诺断然否认:“没那回事。”
波托卡雷罗从摄政的位置上退下来,随着权力一并散去的似乎还有他的野望与意志,他真的像一个已到垂暮之年的老人,不想再管任何事情。
如此一来,接任最高大师的人选不免在成员间议论起来,但是西班牙圣殿骑士团内再无一人能抵达最高大师的高度,而且西班牙形势不好,谁接下最高大师的位置就要面对一摊不可收拾的烂摊子,政治劲敌于尔森公爵夫人已经强势回归,国王王后迎接她归来时给予了她超出规格的礼遇,在宫廷内谁也无法阻挡她的权势。
最高大师的位置变成了一块既耀眼又烫手的麻烦座椅。贪慕好处,避讳麻烦,权衡得失,是政客的本能。
卡耶塔诺一点都没染指最高大师的想法,波托卡雷罗还没真的进棺材呢,手下们一个个倒先计较起谁能接任了,谁知道波托卡雷罗是不是在假装退休?
“我认为卡耶塔诺先生很有继任最高大师的资质。”
卡耶塔诺觉得有点好笑:“您是怎么认为的?”
“因为我觉得您是一个很有潜力的合作对象。”猞猁的话说的直白,“波托卡雷罗似乎真的放弃了权力,圣殿骑士团的影响力正在削弱,而我的研究还不能停下。”
至此卡耶塔诺才真正的感兴趣起来:“之前一直是大主教在资助您的研究?”
“当然。”
“恕我好奇,您的研究方法到底是怎样的?仅仅只需要金钱吗?”
“不……还有权力。我需要最高大师的支持,而不是一位意志消沉的老人。”
猞猁原以为波托卡雷罗接触到碎片的力量会焕发更强烈的野望,但没想到波托卡雷罗自此一蹶不振,最高大师将退未退,连带他在手下面前说话都变得不太好使了。
他不知道手下看向他的眼神意味着什么,他只感到一阵恐惧,恐惧被人背叛,恐惧遭人轻视,恐惧对可能到来的灾祸一无所知。
他觉得自己不能继续只是闷头研究下去,必须主动出击,迎接变化,稳固自己的位置。
“如果您觉得好奇,我可以带您去观看一下,这也是您之后必将知道的。”猞猁的语气说的他好像已经是最高大师了一样。
卡耶塔诺觉得有些好笑,之前对猞猁的忌惮与谨慎态度顿时消减不少,“不用了,我想您向我简单的介绍一下就可以。”
“您之前对神器了解多少?”
“一无所知。”
“那您应该听说过有关提泽纳的传说吧?只有足够强壮的人才能承受使用它的代价,想获取提泽纳内的知识与秘密也是一样,不过能够承受代价的人不那么容易找到,只能用数量取胜。”
“数量……”卡耶塔诺装出很感兴趣的模样调侃,“听起来就像巫婆的邪恶祭坛,需要投入足够多的血肉才能获得想要的东西?”
“我不仅仅是从祭坛中索求东西,更想获得安全掌控祭坛本身的方法。”猞猁说,“只要我掌握了使用祭坛的方法,哪怕教皇也只能跪在我脚下发抖。”
太狂妄了!卡耶塔诺心中不快,神色一如往常:“那容许我再好奇地问您一个问题,您现在距离真正掌控提泽纳还有多远的距离?需要什么样的帮助?”
“距离真正掌控提泽纳差一个傀儡。”
“一个傀儡?”
“一个精神意志足够强大、能够操控提泽纳的人。”
“这样的人会成为傀儡?听上去太矛盾了。”
“我会想办法让这样的人成为傀儡,但是问题是。第一步目标都实现不了,很多尝试单独长期使用提泽纳的人,最后都变成了满嘴胡言乱语的疯子。即便是我,我也只敢小部分范围内使用神器的力量。”猞猁说,“到现在,我想找到一个人,他或许可以承受长期使用的代价,只可惜他是我们的敌人。”
“敌人?”
“他是兄弟会一位导师,同样掌控着神器,并且……似乎他掌控的神器与提泽纳同出一脉。”
卡耶塔诺心跳有些失衡:“怎么……可能?”
猞猁没有从卡耶塔诺这获得确切的承诺,但他并不气馁,风度十足地行礼告别。
卡耶塔诺开了一瓶白葡萄酒,啜饮着心事重重。
他知道苏檀属于刺客,猞猁盯上兄弟会的一位导师,甚至想把他变成操纵提泽纳的提线木偶。这个潜在人选,苏檀有没有可能知道会是谁?
不过……一来他现在苏檀还不知道在哪,二来……我一个圣殿骑士问刺客这样的问题不是上赶着找死吗?
虽然卡耶塔诺觉得苏檀不会听了他的问题就马上灭口,但怎么说提出这样的问题就有风险。
卡耶塔诺苦恼起来。
小鹰崽怎么也不肯告诉他苏檀到底住哪,要是联盟军打进马德里了,苏檀怎么办?
烦恼了一阵,卡耶塔诺觉得目前的处境无计可施,除非苏檀主动现身。但那他觉得也是很渺茫的事。
巴塞罗那城内,关于该继续支持腓力五世还是卡尔三世的争论渐渐尘埃落定,绝大部分刺客成员已经同意站到卡尔三世这一边,联盟军还在攻城,一直没有太大成果。
塔希尔想回马德里了。
“你要回马德里?你……”猫眼欲言又止,“是因为导师们选择卡尔三世的原因吗?”
不仅仅如此。塔希尔心里清楚,他对选择卡尔三世还是腓力五世还是很迷茫,无法做出选择,索性不愿意去思考那么多。他前往马德里的目的很单纯,就是为了去见苏檀。
但是直接向猫眼说明这个显得太过轻佻,他笑着拍拍猫眼肩膀:“没事的,这是导师们的政治选择,我只是持保留意见而已,我在马德里还有没做完的事。”
他通过暗道离开巴塞罗那的城墙,跨上骏马,奔向马德里的方向。
瓦伦西亚的治安官已经臣服于卡尔三世,塔希尔参照地图,谨慎地选择行进路线和歇息的城镇,一路奔驰绕过检查关卡,终于回到了马德里。
马德里一如既往的繁华,巴塞罗那被围攻、瓦伦西亚沦陷似乎没有对这座城市的安稳产生太大影响。
值得欣慰的是,他看到了重建起来的刺客据点,安置好马匹,和新的据点负责人聊了些近况。得知宫廷内很是紧张不安,几乎把所有能召集来的军事力量都派往了瓦伦西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