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行镜吊儿郎当地自地上马尸喉间拔出了一把断箭,在指间漫不经心地转着:“记得把这些马搬回去,晚上给你们加餐啊!”
士兵马不停蹄地应下,而许行镜轻抬下巴,终不忘去调侃一下一个人没砍到的何悲。
而这次,被调侃的何悲非但没有炸毛,反而还用怪异的眼神看着许行镜。
许行镜扬了扬眉:“怎么了?我脸上开花了?”
何悲麻木地抽了抽嘴角,一脸无语地收回视线,低声念叨着什么。
许行镜仔细一听——
“就不能学学梅公子吗……梅公子一个不需要上战场的还会关心我一下,明明是主公却上来就……”
许行镜:“……梅公子?”
什么梅公子。
忽然想起许行镜五感惊人的何悲猛地止住碎碎念,而许行镜默默抬眼,环视一圈,最终将视线定格在那束起长发,一袭劲装的熟悉身影之上。
……梅弦月?
许行镜顿了顿。
他上战场做什么?
将手中断箭抛到一旁,许行镜大步走向了那不远处的青年。
今日的梅弦月实在少见。被木簪固定的发髻简单却又清丽,黑色的劲装更衬得梅弦月瘦削而又高挑,不堪一握的细腰被革带勒出,看的人总会生出将人揽入怀中的欲望。
许行镜加快了脚步。
梅弦月的身形生的极好。
他虽然瘦,但那双肩却不算窄。此时换上身劲装,看上去更是意气风发。
此时,他手中似乎正拿着个白色物品,对着那肩部受伤的士兵说些什么。士兵的神情许行镜看不清,他只能看清那士兵点点头,便任由梅弦月剪开了他的外衣。
许行镜的脚步慢了下来。
他看着梅弦月扶住士兵裸露的肩头,干净利落地撬出箭头,便开始为那士兵的伤口做简单的处理。似乎是精于此道的缘故,梅弦月的每一个动作都游刃有余且行云流水,好看极了。
“好了。”
包上纱布后,梅弦月一边收着手中东西,一边对还未反应过来士兵说:“注意伤口不要碰水,若要沐浴的话,避开那个肩。”
士兵回过神来,忙连不迭点头:“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梅弦月对士兵笑了笑,低声道了句“不用谢”。
眼见梅弦月拎起药箱便要离去,许行镜忙将双手圈到唇边,高声唤道。
“弦月!”
梅弦月抬眸,恰见那男人逆着初升的红日,向他快步奔来。
虽是跑来的,但站定在梅弦月身前时,许行镜大气都没喘一下。他勾着唇角,毫不客气地搭上梅弦月的肩:“没看出来,你还懂医术呀?”
梅弦月垂眼瞧了瞧那只落在肩上的手臂,唇角笑意不变:“略懂一些,不足为奇。”
许行镜不赞同:“你的手法那么娴熟,定然是身经百战的,如何能叫不足为奇?”
眼睫轻颤了颤,梅弦月垂下眼。
的确,梅弦月的确算是‘身经百战’。
毕竟他的医术,是在自己的父母兄妹身上练出来的。
世人只知凉州梅氏代代出英豪,却不知凉州梅氏不论男女,只要年满十二便会上场杀敌。
梅弦月自幼患有心疾,那是娘胎里带出来的弱症,也导致他无法与父母兄妹一般做英勇的战士。所以自懂事开始,他便跟随府上自战场退下来的军医学习该如何包扎。
一开始,他只是为自己的兄长与小妹包扎;后来他开始为上了战场的父母包扎;再后来,则是为战场上下来的将士包扎。
梅弦月不敢说自己精通医术,但如何处理刀枪剑伤以及箭矢伤,他还是清楚的。
“将军过誉了。”
梅弦月声音轻缓:“我当真只是稍懂一些,如何能算身经百战。”
而听闻此言,许行镜不赞同地看向他:“如何是过誉?我倒觉得没有过誉,你如何当不起那样的赞誉?你瞧你,一下便将箭头撬出来了,为那士兵免去了多少不必要的疼痛?自谦并非恶事,但莫要太过自谦。”
纤长的眼睫抬起,梅弦月轻轻看了许行镜一眼,终是没再反驳许行镜的话语。
许行镜则揽着梅弦月的肩,问梅弦月有没有看到周平川如丧家之犬般逃跑。梅弦月因这个形容而沉默半晌,却终是点了点头。
看到梅弦月点头,许行镜似乎更愉悦了。他毫不客气地自夸:“周平川那狗贼养的,还想跟本将军比?他也不看看本将军是谁,不看看本将军的谋士是谁!”
“将军英武。”
避开那句夸自己的话,梅弦月微笑着平静道。而得到这个夸赞的许行镜笑的灿烂,他欲要再对着梅弦月展示一下的自己的英武,却忽听到梅弦月说:“将军受伤了吗?”
许行镜顿了顿。
他不禁活动了一下筋骨,确认自己虽带头冲锋却真的没有任何事后摆了摆手:“怎么可能呢?弦月,你千万不要小瞧我!”
梅弦月默默颔首,继续有礼道:“那将军可以先放开我吗?”
掀起眼帘,暴露出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梅弦月注视着许行镜:“将军,军医人手不足。我还要去帮忙处理伤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