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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第 9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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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粤赶过去的时候,何嘉佑所在的手术室指示灯还亮着。

走廊里的何家亲友应该都是从宴会上直接过来的,礼服都没来得及换,个个珠光宝气的,高门大户的气派尽显。

只是脸上的表情都很凝重,像是何嘉佑已经必死无疑了似的,张梓希甚至在哭。

穿着病号服的钟粤一出现,就有人就投来了探寻的目光,刚在宴会上她和周锦程手挽手高调出现的画面给人印象应该挺深的,现在又这副狼狈模样,也难免让人生疑。

可她已经完全不在乎了,别说是无关路人的想法,就是有人告诉她下一分钟太阳就要坍塌,地球就要停转,她也不在乎了。

何咏恩躲在张曼贞怀里,瘪着小嘴,不停地问着:“妈妈,三叔胳膊为什么流了那么多血?咏恩好害怕,三叔会死吗?”

张曼贞安慰道:“三叔只是不小心受了点小伤,当然不会死。咏恩不怕啊,咱们家人都能活到一百岁的!”

小朋友童言无忌,“可是二叔就没活到一百岁啊。”

孩子的话音一落,本来神色还算冷静的苏青就别过了脸去,肩膀不受控制地耸动了起来。

“妈妈别哭。”

一旁的小小少年见状立刻递了张纸巾过去,并安慰地拍了拍苏青的肩膀,“三叔会没事的。”

“乖。”苏青接过纸巾,眼泪却怎么都止不住,她大概是不想在老人和孩子面前哭,起身往洗手间去了。

她一离开,白皙清瘦的男孩也跟着红了眼眶,看着格外惹人怜惜。

钟粤心知这就是他们所说的笙笙了。都说外甥像舅,可这孩子却不怎么像苏闻礼,五官更像他妈妈,眉宇间的气质还有几分何嘉佑的影子,应该是像他爸爸。

孩子一哭,严湄和何世雄也撑不住了,走廊里的气氛顿时变得十分压抑。

钟粤扬了扬头,努力把失控的眼泪咽回去,走向许延青和彭澍,点头问道:“三哥怎么样了?”

许延青淡淡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彭澍却义愤填膺,“你来这干什么?”

他的声音有点大,立刻引来人群一阵侧目。

钟粤不答,只关心自己想知道的问题:“医生怎么说?”

彭澍冷笑:“你在这表演什么深情?要不是因为你,三哥会变成这样?”又故意往她身后看了看,嘲讽道:“怎么,你那个未婚夫没跟着你一块来吗?”

钟粤感觉自己的呼吸都被他噎得停滞了好几秒。

这几个人还真不愧是从小玩到大的好兄弟啊,连说话的风格都这么相似。

这会儿的他可不是那个在酒吧搔首弄姿嘴对嘴喂女孩子吃棒棒糖的甜男了。

“你少说两句。”许延青看不下去,制止道。

彭澍不服气,“我说错了吗?”

“你没说错,但三哥肯定不愿意听到你……难为她。”

“你算什么兄弟,三哥都要死了,还在这怜惜别人。”

许延青斥责:“你胡说八道什么?什么生啊死的?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

彭澍不吭声了。

钟粤赶紧接道:“所以,何嘉佑会没事的对吗?”

许延青却根本不看她,也不接她的茬。

钟粤顿时感到一阵锥心的痛,脑子里更是天旋地转,腿一软差点摔倒。

郑静娴扶住她,语气里都是心疼,“能撑住吗?不然我们先下楼去吧,我让小杰过来帮你等着消息。”

她这种仿佛只要稍稍弥补就可以将前二十几年的事情一笔勾销的态度让钟粤很不舒服,她立刻不动声色地往一旁躲了躲,“不用。”

郑静娴一怔。

手指在空气里尴尬地蜷缩了一下,又默默收了回去。

钟粤谢天谢地,邱新杰没有跟着她上楼来,不然这彭澍还不定有多难听的话等着她。

可尽管如此,他似乎也没打算放过她,“有事怎样,没事又怎样,你都是名花有主的人了,问这些合适吗?”

钟粤抿了抿唇,沉默。

“难道你会陪着三哥去死吗?”

“首先,他不会死。”钟粤倔强地强调。

他怎么能死呢?

他那么好,又没做错任何事。

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涌入脑海,从淇水河边荒唐的拥抱开始,到西贡夜色中无边浪漫的告白结束,他们甚至都没有真正好好恋爱过呢,他怎么敢死?

“其次,如果他真的死了,我会陪他一块去。”

钟粤累了。

她已经受够了这短短二十三年命运赠给她的一切。如果它连他也要夺走,那她就把自己的也还给它吧。

“钟小姐还真是博爱,一天之内可以把自己许给这么多人。”一声嗤笑传来。

声音虽有些沙哑,却无比耳熟。

钟粤意识到了什么,忽地一下回过头去。

手术室的指示灯果然已经熄灭,手臂上缠着纱布的何嘉佑正站在医生侧后方神色不明地看着她。

眼角照常弯着,看起来像是在笑,眼底却都是嘲讽和冷意。

时间是一个短暂又漫长的静止。

而后又像是被谁按了快进键,人群呼啦啦涌了上来,没过三秒,就将何嘉佑和医生围在了中间,并把钟粤挤出了画面之外。

“医生,我儿子情况怎么样?”何世雄紧张地抓着医生的手,那样子不像是医患之间沟通病情,倒像是受害人好容易逮住了亲历案件的目击者。

张梓希刚刚好容易不哭了,这会儿看见何嘉佑手臂上像裹木乃伊似的层层纱布,又忍不住落下泪来,“三哥,你是不是很疼?”

许延青先是看了看他脸上深浅不一的几道已经干涸的伤口,然后才蹙眉问道:“怎么搞了这么久?是冲洗困难还是缝合花了太长时间?有扩创吗?医生有没有说神经损伤情况怎么样?”

彭澍烦躁地骂了句:“妈的。”

其他人也跟着一阵感叹惋惜,纷纷表达着关心。

何永嗯则只敢躲在妈妈怀里,却又忍不住去偷眼看何嘉佑,待看清楚后嘴角一扁就哭了起来,似乎是有点接受不了自己从小最爱的三叔竟然变成了这副吓人的样子。

一边哭一边还问她妈妈:“三叔怎么跟爸爸玩的游戏里的缠着绷带的僵尸一个样了?”

张曼贞立刻捂住了孩子的嘴。

走廊里一时纷乱至极,可何嘉佑却始终一句话不说,只把目光越过人群直直落在钟粤身上。

其他人都还穿着宴会上的衣服,唯有他,不知什么时候换了件丝绸质地带织锦暗纹的黑色衬衫,这会儿配上这一身损伤以及暗黑的气场,像极了刚从地狱逃出来的修罗,给人的压迫感十足。

钟粤被他看得喘不过气来,耳朵里断断续续飘来医生和他父母交谈的只言片语,“术后神经修复……后遗症……肌肉萎缩……污染严重……潜伏期……打针……强直……僵硬……角弓反张……死亡率……疤痕……”

每个字都像是致命的符文,一波又一波冲击着她脆弱的心理防线,让她避无可避,身上冷一阵热一阵,大脑里都是轰鸣声,连眼前的世界都变得模糊起来,像是她的身体为了保护她不受到伤害,自主开启了自我保护机能。

她突然什么都听不见了。

整个世界都变成了信号不稳定的黑白电视机,连带着何嘉佑的脸也跟着忽明忽暗着。

“Felix。”她不知从哪借来的勇气一步一步拖着像是灌了铅似的腿走到了他面前。

他似乎有些意外,但很快又恢复成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钟粤不怪他。

真的不怪。

怪只怪严湄和何世雄这条离间计实在太高明,和江丞那个只会坐在河边抹眼泪的妈根本不在一个段位。

在整个计划中,钟能胜这条自投罗网的鱼是生是死早已变得不重要。因为无论如何,何嘉佑都会看清自己在她心里真正的位置,那就是只要她的人生发生不可控的变故,他就会是她在权衡利弊后放弃的第一个人。

并且,她还会迅速为自己找好借口和退路,心安理得地去享受比跟他在一起所需要承担的风险更低的人生。

她这样的人,向来如此。

就像寄居蟹,随着自身长大,它们会不断丢弃原来的壳,寻找更大的壳来装载自己不断膨胀的欲望。

使馆说,没人知道控制钟能胜的那辆车究竟是怎么翻到河里去的,更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在河里飘了一整晚,直至被下游的居民发现的。

说起来还多亏了郑静娴,大手笔把他失踪的消息在当地的媒体上挂了一天,才让他得以迅速被人认出来交到官方手里。

所以说,今天上午发生的所有事,对她而言都只是试探。

何嘉佑凌晨出门的时候就说了的,只要她坚定站在他身边,一切就都不是问题。

可惜,她没有选择相信他。

相爱一场,她又怎么会不懂他的骄傲和脆弱。换成谁,毫无保留的爱意却换来一场盛大的辜负和背刺,想必都会崩溃吧?

更不要说,这件事还牵扯到周锦程,这个生意场上混蛋,又岂是谁都可以随便戏弄的?

他们之间,或许真的只能到此为止了。

“Felix。”钟粤又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声音飘忽到连她自己都有些听不清,她原本想说的是,“你还好吗?一定要……保重好自己呀。”

可话一出口,不知怎么就变成了,“你还……打算要我吗?不然,我们结婚吧。”

何嘉佑明显一愣。

就连钟粤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想当初,她自认为自己那么爱江丞,一个人熬过那么多失眠的夜晚,哪怕感觉自己痛苦得快要死了,最后都没有和他说过一句丧失自我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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