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家大宅内部空间极为开阔,室外山水植被的颜色自然地延续至室内,视觉上极为纯净大气。
钟粤刚入职时做过这个地块的专题,知道这片别墅区的业主几乎汇聚了全城甚至全国的巨富阶层和成功人士,这么跟着严湄一路七拐八绕走到小会客厅的功夫,她心里已经粗粗估计出了这套房子的价值,至少上亿。
她早知道何家有钱,但今天之前,她从没想过他们竟然有钱到这种程度。
难怪张梓希入不了何家的眼,想必张曼珍已经是不得已而为之的向下兼容,和一手烂牌相比,何嘉佑当然值得更多筹码。
“坐。”严湄示意钟粤坐下,并看了看表,提醒道,“我只有十分钟的时间。”
钟粤浅浅在沙发上坐了,但思绪仍旧一片混乱,后脑的伤口阵阵钝痛,让她根本无法集中精神。
“我能见见Felix吗?”
“钟小姐。”严湄好整以暇地笑笑,“十分钟很短,我劝你长话短说。”
钟粤呼吸一滞,继而像下定了某种决心似的做了个深呼吸,定定看向严湄,“我想求您救救我爸,想必Felix已经跟您说了他的遭遇了吧?”
严湄说,“关于你父亲的事,我们也很遗憾。”
钟粤不想绕圈子,直接问道:“那您有救出他的办法吗?”
“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把握。”严湄顿了顿,“但很费周折。”
太多念头呼啸而至,钟粤感觉自己已然变成了砧板上的鱼,而掌心的钥匙就是刮她鳞片的刀,很快就要划破她的肚子,取走她的心脏了。
好疼。
疼得她痉挛。弃婴时期的嗜血的蚂蚁闻着血腥味步步紧逼着,何嘉佑温柔的声音侵入耳膜“钟粤,别让我输。”
脑子里忽然轰地一声。钟粤不知道那是不是医生所说的颅内压力在骤增,而自己很快就要死了。
或许,死了也好,这样她就彻底解脱了。再也不用一次次重复上演被男朋友的家庭嫌弃和驱逐的戏码。就算再好的演员,天赋也不应该被这样浪费,不是吗?
明明是一句同意分手就可以皆大欢喜的事,就像当初她轻飘飘就放弃了江丞那样,可不知道怎么她就是开不了口,无论如何都开不了口。
直至这一刻,她才意识到,原来不知不觉中,她已经爱他爱到了那么深,原来从自己的灵魂上剥离挚爱是这么痛苦。
直至舌尖上传来剧烈的血腥味儿,她的头脑才慢慢清明过来,视线缓缓转向严湄。
“我不能离开Felix。”钟粤想起来,他说过只要她不背刺他,他就有办法搞定一切。
严湄点头,“也合理,毕竟那人也不是你亲生父亲。把一个劣迹斑斑的人判处死刑,是他罪有应得。”说完就利落站起身来,淡淡看了钟粤一眼,“这样,时间也不早了,楼下的宾客还等着我去招待,钟小姐你请自便。”
“等等!”钟粤流下泪来,“可我也不想我爸死。”
“你这样让我很难办。”严湄看看表,“我是个生意人,从来不做亏本的卖买。你也是个聪明人,换成你是我,你愿意去调动那么大人脉资源,付出那么大的代价去救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吗?况且恕我直言,你父亲那样的人,并不值那么多。”
“他不是毫不相干的人。”钟粤已经顾不得尊严,也丢了羞耻心,眼神里都是祈求,“她是我爸,将来也会是Felix的岳父,您孙子的外公。请您无论如何看在这一切的份儿上,救救他。我知道我和我爸在您心里一文都不值,但Felix一定会为此很领情的!这么多年,他经历过什么,为什么一直没办法和家里人亲近,想必没有人比您这个做母亲的更清楚吧!当年您头也不回把他丢弃给别人的时候心里也一定很痛苦很不舍吧?那么请您,为了他,也算为了您自己,不要再推开他第二次可以吗?”
“你说什么?”严湄极为震惊,似是完全没想到钟粤会说出这番话,连看她的眼神都变了。
“我说,求您别推开他第二次。这一次之后,他永远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你在威胁我?”严湄忽地冷笑起来,“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小佑的岳父?我孙子的外公?刚楼下那么多名媛贵女,都没让你认清你自己只配做男人玩物的事实吗?钟小姐,你但凡有点自尊,都不应该逼别人把话说得这么难听的!”
严湄话音一落,窗子就被突然而起的风吹得一声巨响,紧接着,连着远山的乌云就压了下来,顷刻间大雨如注。
“我不是玩物。”钟粤抹了抹唇角的血迹,淡然一笑,“你儿子才是,而且是他花钱求着我玩。你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喜欢我吗?”
下一秒,她的眼神就骤然变冷,“因为她说我身上有他记忆中妈妈的味道。没想到吧?他对你其实还残存着一丝温情的,不过,从此以后这一丝也不会再有了,因为我会把它都拿走。”
钟粤说完就大步向外走,再没有赏给严湄一个眼神。
“你站住!”她终于还是喊住了她。
钟粤回过身去,倏忽一笑,“还有何指教,严总?”
“你真的不管你爸的死活了?”
“我已经尽力了,剩下的听天由命吧。”
严湄轻嗤,“明明是你在二选一的答案里主动放弃了他。你这么做不怕将来午夜梦回时被吓醒吗?”
钟粤勾勾唇,“吓醒了自有你儿子哄,我不怕。”
其实,她很怕。光是站在这里说这些话,就已经耗尽了她的力气和尊严。很多事情她不敢细想,此时此刻她和何嘉佑共处于同一个囚徒困境中,她不知道他那边到底什么情况,那就只能百分百相信他,绝不能动摇和妥协。
虚张声势的效果肉眼可见,严湄的脸几乎已经被她气歪了。
钟粤凭着来时的记忆毫不犹豫向何嘉佑被关着的那个房间奔去。
严湄在后面亦步亦趋着,并喊来底下人,“拦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