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累吗？还要演到什么时候？”

褚御风整个人却好像真的处在酒意中，话里有指责又有委屈：“你怎么会是我师弟，我师弟乖巧可爱，虽然对旁人冷冰冰的，可我知道他心里有我，他心悦我。”

方承叹息一声，走到一片黑暗的角落，看着他自己表演。

“别装了，你喝醉的样子我见过，这点酒算什么？”他语气平淡：“我不想再与你争论，过去的已无法挽回，明天酒醒又是新的一天，过去的事就忘了吧。”

褚御风一愣，声音恢复如初，只是有几分沙哑：“你要我忘了你？”

方承毫不犹豫点头：“是。”

“哈哈哈哈，方承，原来你才是最心狠的。”他在方承耳边吹了口气：“你要我忘了你，那你也要忘了我吗？你做得到吗？”

“这里你吻过，这里你爱过。”他伸出手，随着说话指向嘴唇、心口：“我们曾灵魂合一，水乳交融，我们二十几年的情谊，你让我怎么舍得放下。”

他又紧紧抱住方承，直视他冰蓝的眼睛低声道：“这半个月我故意忍着不找你，中午也是故意气你，我知道你心里还是在乎我的，对吗？”

方承闭眼，不敢看褚御风的眼睛，他怕自己心软，他又怎么舍得呢？可是长痛不如短痛，与其将来痛苦，不如快刀斩乱麻。

褚御风却只觉得他冷酷无情，他狠狠吻住方承，吮吸纠缠，却始终得不到任何回应，连挣扎都没有。

“你就那么讨厌我？”他眼中多了几分心碎，暗自神伤：“我明白了……”

他放开方承，失魂落魄离开。

方承看着他的背影，心里苦涩难堪，但最终还是忍下了。他在风中站立许久才缓慢转身，走回营房。

见他回来，一直八卦的黄毅终于忍不住发问：“我有点好奇，你为什么总是对他爱搭不理，我怎么感觉你们之间奇奇怪怪的。”

高奥洗完澡，清醒了许多，也跟着发问：“是啊，我早就问了，他又是喂你吃肉又是关怀备至，你们师门的传统？怎么这么奇怪。”

方承被噎了一下，只说：“他的个人行径，勿上升师门，以后不会了。”

陈樱儿面露疑惑：“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以后他不会再来找我。”

高奥大惊：“为啥？他今天还一直向我打听你的事，是不是刚才你送他去醒酒得罪他了？”

“不是。”

“哦，我知道了！”黄毅兴高采烈，“一定是中午那位魔法师，你师兄忙着和人家约会，所以没时间来看你。”

“不是，他对魔法师没兴趣。”

“你怎么知道他没有兴趣？还是说他仍然和那位青梅竹马在一起。”黄毅抓住细节开始分析，“他亲口和你说的？你们这师兄弟的关系也太亲近了些。”

“……”方承不知该如何回答。

“好了好了，你们别再问了，时间不早了，休息吧。”看他低沉的面容，就知道刚才一定与褚师兄闹得不太愉快。

杨文昭出声打断大家，又道：“方承，你不想说别勉强。”毕竟是你自己的隐私。

“没事，大家都是生死伙伴。”方承摇摇头，“说出来反而轻松些，我是个孤儿，师兄与我从小一起长大，他算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关系确实算得上深厚。”

“孤儿……”

“两岁时我父母就死在魔都心城，是师尊收养了我。师兄比我大上几岁，他是遗腹子，师尊一个人将他带大，所以他喜欢和人交往，喜欢热闹。”

高奥语气出奇地低沉：“同病相怜啊哥们儿，其实我也是孤儿。”

这倒是真让人想不到，看他平时大大咧咧的，原来也是苦命人。魔族与人类的战斗惨烈，不知道还有多少无辜者丧命于魔族利爪之下，他们又是谁的父亲母亲？又是谁的子女？

三人出言宽慰两人一番，高奥反而不乐意了，正色道：“你们别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就像平时一样就行。”

不管怎么说，从小一个人长大，心底还是敏感的，大家都明白他的意思，陆续换几个话题谈笑。

黄毅仍然在想褚师兄与方承闹矛盾的原因，怎么也想不出答案，直截了当地问道：“我真的不明白，这也不是，那也不是，你们到底为什么闹矛盾？”

方承垂眸，语气平淡如水：“他一直想让我加入暗刺，做他在光耀天使团的拍档，一起留守驱魔关，可是我不想。半年前我一个人离开驱魔城，参加猎魔团选拔赛，他为此大为不满。”

黄毅和高奥的声音同时响起：

“那现在呢？他见到你，我觉得他很在乎你啊……”

“你参加猎魔团是为了以后到心城给父母报仇吗？”

关注点各有不同，方承略微思索，不知从何讲起。

反倒是陈樱儿另辟蹊径：“等等等等，我怎么越听越不对，你说的怎么和中午那几个人说的那么像……”

“他们口中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莫非就是……”

“是我。”方承淡然点头，大方承认。

三人大惊失色，面面相觑。

尽管大家都不是迂腐陈旧之人，没有什么歧视的想法，毕竟在这个与魔族血战年代，能有一口气活着就不错了，谁会在乎你爱人是男是女。只是，自天地鸿蒙、生命诞生之初，世间男女婚配就是主流，方承一副面无表情却爽快承认的样子，实在令人大吃一惊又隐隐敬佩。

高奥与黄毅若有所思，原来那天在御魔山脉，说他找不到对象，他会是那副表现。当时高奥还有点羡慕他似乎暗戳戳有对象，现在的高奥心想：靠，老子是直男，羡慕他做什么！

陈樱儿恍然大悟，一切都连起来了。难怪，来到驱魔关的第一晚，方承与师兄叙旧后凌乱潮红；难怪褚御风会当面喂肉给方承；难怪方承来了驱魔关之后总是心绪不宁；难怪斩首行动时，褚御风会那么生气。

陈樱儿看向唯一面色不改的杨文昭：“你早就知道？”

“嗯。”

“为什么不告诉我。”

“背后不可语人是非。”

“哼。”烦死了，我是别人吗？这样想了，她自己又不自觉脸红。

方承低声道：“总之，我今晚已与师兄说清楚，好聚好散，他不会再来打扰我们队伍。”

好聚好散？二十年的情谊，就这么分开了？

大家面面相觑，但也不好说什么，感情这种事还得听当事人的意见。当事人都这么说了，他们也只有闭口不言这个选项。

“大家如果没有什么想问的，那我就熄灯了，休息吧，明天还得努力修炼。”

营房陷入黑暗，大家躺在床上，各自入睡，一夜无梦，直至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