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笑了笑。他身后闪烁着一片星河般的灯火。
“好呀。如果这是你期望的。我会一直陪着你。”
*
“……白!”
容芜腾地一下从塌上坐起来,额头上冷汗涔涔。
他口中的那个少年正坐在另一头,百无聊赖的翻着一个画本子,闻言抬头看他一眼:“怎么,做噩梦了吗?”
“……不,不是。”
容芜揉着太阳穴,欲言又止。白却抢先一步过来,压着他的腿,放下话本子点了点他的眉心。“那你做什么皱着眉?还有,叫我干什么?”
“我……”容芜心里一团乱麻,转头看到床榻上横七竖八摆着的书本,脑子里还有点转不动,下意识问道:“这哪儿来的书?”
“哦,路上太无聊了,我让你那个仆人——”
“阿满?”
“嗯。对,就是他。让他帮忙买的。”
白抽过那本话本,左右晃了晃,无聊道:“说起来,你们人类这些故事都挺千篇一律的。都是些才子佳人成就良缘的佳话,或是什么王侯将相没有根据的野史韵事。就算是幸福也幸福得太相似了。真没创意。”
“……所以它只是话本啊。”容芜叹了口气,将那本可怜的故事集从白手中解救出来,放到一旁的案上,然后推了推少年还压在他腿上的膝盖——白其实没什么重量,压不疼他,但这姿势也太不合礼数了些。
容芜解释:“只是有很多人都乐于看到这样的结局而已。”
其他不幸福的,大多涉及朝政,或带着煽动民众的意味,自然不被允许印出来。
“这样啊。”白坐到一旁,“那你也看么?”
容芜失笑:“我看话本子做什么?”
他这一辈子,也跟话本子上说的一样了吧。
出身名门望族,家族曾在朝堂上如日中天。作为一出生就被寄予厚望的嫡出小少爷,容芜少年时便勤学苦读,后又连中三元,至此无论是在家乡江南还是远在京城朝堂,他一举成名。
十六那年,容家被诬陷,即将面临满门抄斩之际,父母亲族被处刑到只剩他一人时,又可笑的平反了。还因此成为了赫赫有名的当朝御史——这些经历也委实太戏剧化了些,就是话本子都不敢这么写。
他跌宕起伏的人生甚至在京城百姓的口中都广为流传。
但,如果没有发生那些事就好了。
“不聊这个了。”白看他两眼,忽然换了话题。“那个国师……有点意思。你知道他的身份吗?”
他那天躲在容芜袖子里,发现了些有趣的事儿。
一提到陆离,容芜条件反射拧眉,“国师?……我跟他交过几次手,但并不了解他。不,朝中就没有了解他的人……怎么了吗?”
狐妖少年笑了一声,眯起眼,“他快死了。”
“——什么?”
听到一句不亚于平地惊雷的话,容芜第一反应是怀疑,除此之外就是高兴。不过至少没表现出来,好歹表面上还敬业地恪守着臣子的本分。
国师会死?
没有比这更好的消息了。
他听白说道:“我原想着是什么人,你要当成宿敌对待,那天一看就怪不得了。那个什么国师,是只两百年的狈妖啊!”
“啧啧,真是隔着十米远都能闻见他身上那股恶心的气味。”
狈妖在妖族那边出了名的阴险狡诈,风评一向不好。
容芜:“……什么?!”
与国师共事五年,至今没发现他们其实不是同一个物种的御史大人震惊了。
“狈啦,‘狼狈为奸’的那个狈。”白颇不理解,“作为妖物,居然跑到人类的朝堂上去当了个国师?是真不要命了么?权势与地位,真有那么吸引人?”
“等等。”容芜有些艰难的说,“你说国师……同你一样,是妖?”
“没错。”白理所当然,“辨别同类的气息是哪只妖都会的。只不过他道行太浅,没察觉到我罢了。而且,我先前说过,妖是不能干涉人间事的吧?”
容芜点点头,表示他还记得这句话。
白说着,自己都困惑了:“都已经做到这种地步,天道不会放过他。那个国师,活不长了。”
“我们妖就是与人类通商都有诸多繁琐的规则,更何况直接参与一个王朝的兴衰呢?”
可惜了,就算是只狈妖,看着好像也才两百来岁。
比白还小些。
“狈这个种族……最是狡猾了。也不知道怎么会出了这么一个傻子……”
“还有,”白看向容芜,慢慢皱起眉,“你当时在殿中那个反应——他给你种下了‘引子’,得找个时间把它解决掉才行……”